老范是我的邻居,他是个哑巴,听人说,在他四岁那一年,他发高烧,等三天烧退了,但是嗓子却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第一个媳妇是父母给他一手操办的,老范说,“那是家里穷,孩子也多,于是父母就把他倒插门到了女孩家里,因为女孩家条件比他家好,而且需要像他这样的劳动力”女方比他大五岁,可不性的是女人在死于难产,就连孩子也能生出来就去了,后来老范离开了女人的家,自己独立了门户,直到全国都在兴建土木,他们村被开发商看中,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乡下人,在我们看来,他们这些搬进楼里的乡下人是幸福的,可老范不觉得,他依旧想念他的小院子和几亩天,如今院子没了,就连干农活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只能每天坐在楼下要么就是去公园里走几圈,邻居们开始劝他找个老伴,“等到了动不了的那一天还能有个人给端杯水”,每一次他都是笑着摆摆手。
现在的老伴是他从街上捡来的,他当时看到她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冲过去,把她从轰隆隆的汽笛声里拉了出来,看她很饿的样子,老范就带她下了馆子,老范和她笔画,自己不会说话,告诉她以后走路要小心,然后就离开了,谁知道他还没到家,她就追了上来,她说自己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他家借宿,老范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就答应了,可这一住就是半个月,老范天天睡地板,腰开始吃不消,他的邻居劝他说“让她赶紧走吧,他肯定是来骗你钱的”,老范还是摆手。
谁也没有想到她这一住就是几十年,她和老范一起靠着卖废品维持生计,大家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脑子出了点小毛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有病,但是要是犯起病来,她的嘴会说个不停,大家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的多了,每次看她这样就走开了,她就一个人说上几个小时,只有老范能让她慢慢平静下来,每次她只要一犯病,不出半个小时,老范准能让她恢复平静,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就是她只要犯病,老范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听她说,不时还点点头,或是停下来,对她笑笑,不一会也就好了。
有一年冬天,老范去卖废品,结果三轮车翻了车,压断了腿,她看着救护车把老范拉走了,又犯了病,抹着眼泪,大声地说着什么,我看她可能是着急了,就试着和她解释,可是她更急了,我没办法只能开着车把她也送到了医院,当她看到老范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她再一次落泪,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在老范住院期间,她每天天不亮就提着一桶炖好的汤,向医院出发,她不会坐公交,于是她就走着去,到了医院看着他喝了汤,在和他说说话,然后在一个人走回来,往返三个小时,她一天都没有间断过,老范出院的那天,是我去接他的,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遇到了好人。
她就一直这样陪着他,直到老范去世,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贴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最后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们都以为老范的去世会让她的病再次严重,谁知道她却出奇地平静,她依旧捡废品,吃饭,去他的份上和他说话,不过都是一天中的琐事,比如今天卖了多少钱,又或者谁给了她几个刚包好的粽子。
我们都以为她会这样一直生活到终老,谁知道她还是用最平静的方法解决了自己的生命。
我一直都以为爱情是轰轰烈烈的,却不曾想无言的爱情最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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