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早上,依然有些许凉意。七点钟了,天还是雾蒙蒙的,窗外的花木也笼罩在雾色中,若有若无,静谧的有些诡异。也是!医院的早晨即使安静的感觉也会让人心中不舒服。她看了看熟睡的老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就起身拢了拢头发,抖了抖一晚上靠在椅子上有些发麻的双腿。一会儿男人会来替换她,她今天有事,要早点离开。
男人很守时,五分钟就赶过来了,快二十年的夫妻了,一切都不需要刻意的叮嘱。他知道她一定备好了老人早上要吃的药,她也知道他一定带来了老人爱吃的早点。
“我走了!”
“嗯”!
她轻快的下了楼,心想着要做的事。过了住院部,门诊楼,前面是医院殡仪馆,围在苍苍翠翠的树木间,庄重而又隐晦。忽然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穿破雾色远远传来,显得那样突兀刺耳,随即有三两声哭声响起,透着一种无奈和伤感,甚至还有种解脱的释放。这——在医院,司空见惯。“又有人离开了”,她心中一颤,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心里有一丝哀伤滑过,但没有驻足,径直的走过去,每天都有人离开,那丝哀伤也不过是悲天悯人的同情罢了。此刻她无暇多想,也无意回头瞥上一眼,比起不相干的人死活,她还有自己的是要做。
她像逃离一样飞快的离开,这个氛围真的是让人不爽,步子太快,迎头碰上了行色匆匆的弟弟。
“这么急干啥?”
“姐,那谁?卢家老大昨晚死了,刚接到电话,就在这家医院殡仪馆,我去看看。”弟弟没有说名字,似是有所顾忌。
她的心猛地感到抽搐起来,“死了?他死了?才三十五岁!”就在今天早上,就在她伺候了公公两个月的医院里,就躺在刚刚她走过的殡仪馆里,就在刚才她还在“悲悯”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一九八三年,那是怎样的岁月啊!她的家乡,那片饮水靠天下雨的贫瘠土地上,到处还是荒凉和饥饿的影子。她牵着弟弟的手,穿行在刚刚泛黄的麦田里,因为缺水,麦子长的很矮,还没到年幼的弟弟膝盖高,消瘦和营养不良是那个时代孩子们共同的形象。不过此刻他们姐弟是欢快的。还有浆汁的青麦,透着诱惑人味觉神经的清香。在农家长大的孩子,谁没有吃过麦田里的青穗啊!即便没有大人帮忙,他们也早已用麦粒填饱了肚子,而且还是烤熟了的麦子!爸爸拿回家的一片凸透镜是他们偷偷生火的工具,至于怎样发现可以用它生火,绝对不是他们从书本里学到的,而是来自生活的考验。那个时候人对食物渴望的本能,连孩子们都发挥到了极致。比如:在高高的墙沿上抓了麻雀用泥糊了烤着吃,弟弟有一次还为了省事用照明的煤油泼在麻雀身上点着烤,因为味道实在欠佳,放弃了!可怜了那只麻雀无端被焚身!家乡是山区,石墙岩缝中的蝎子虫子也不能幸免。还有田野里的各种野菜如罗葱,酸不及,蒲公英花蕾,还有树上的果子,甚至叶子,都被用不同的方法炮制试吃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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