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作者: 惊闻蝉鸣 | 来源:发表于2021-05-28 19:10 被阅读0次

         

          暮色吞噬了一切,华灯在无尽的视野中点燃,旋转,升腾,伴随着热气。热气在地表之上蔓延,寒气在地表之下凝固。这是未尽的冬,也是未来的春。

          他看到,繁花正蠢蠢欲动、在无形的缝隙中探头探脑;他听到,人群正摩拳擦掌、在浩瀚的穹顶之下低声细语。他梦见,期望正在跳水,从九天之上跃入九泉之下,义无反顾。深红初绽,再也无法洗净。

          尖刺仍在,入肉,不见血色,如入铁壁,如入棉锦。墨滴仍在,向前,不见光芒,永无止境。墨迹连点成线,是线,还是黑色的河?踟蹰者在渡口无声地喘息,先驱者已然不见踪影。先行者永远先行一步,迟疑者永陷迟疑。谁此刻孤独,便永远孤独;谁此刻迟疑,便永远迟疑。

          智者言,不必犹豫,更无需等待。愚者宁愿迟疑,宁愿等待。前进是一种消耗,迟疑更是一种消耗。前者是猛烈的,后者是温和的;前者是理性的,后者是柔情的。

          天黑了。

          孤星无泪,围绕着它的,是漫长的黑夜,夜是寒冷的,也是温暖的;黑夜剥夺了勇者的阳光,他却用它来御寒。唯一的星光洒在他身上,他用着这光芒前进,转进,小巷。静态的污水于无声处摆脱了凝滞,流动,喷涌。是污水,还是深黑色的血液?无需顾忌,只需前进,前进是最大的德,后退是最大的恶。超越本身。

          勇者追随着他的信物,追随着绿瞳的黑猫。黑猫滴下黑色的血,融入了黑色的污水。勇者拔出带血的匕首,吸吮着尚未散尽的咸腥。没有恶龙,没有公主,没有城堡,只有黑猫。没有隐喻,没有幻境,只有实体。

          痛楚再度袭来,夹杂着令人战栗的恶心。极度痛楚,极度战栗。是尖刺,还是匕首?是猩红,还是深红?智者曾问,你愿追索荣光,还是追随真实?你愿前往天堂,还是建造地上神国?勇者答,我愿追随真实。无需多言,只需前进。无需悔恨,只需前进。

          勇者唾弃柏拉图。

          柏拉图:理念必须被提升到崇高的位置,理念在根本上是实在。

          勇者:我追寻的真实,一定是“真”的真实,而不是拟制的真实,尽管前者相较于后者并不让人满意。你的阴影,将永远不会遮盖住我的身形。

          柏拉图:谬也。

          黑猫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在黑暗的巷子中穿梭。为何迟疑?因为裂口永远在延伸。必须谨慎。

          巴门尼德的姿态是好的。勇者张开了双翼,落在云朵上。巴门尼德的太一有着无可否认的实体性,但它也坚固无比……它被“命运的锁链”死死地束缚住了。

          阿里阿德涅的墨线终究还是到了尽头。勇者迷失了他的黑猫。四面皆壁。黑与白的线条冷冰冰地流淌在面前,横亘在面前,他开始狂奔,在虚构的空间中狂奔,却寻不得前往真实的道路。

          先驱者与踟蹰者交换了身份,有人停止前进,意味着一定有人开始前进。愚者抄起铲子,试图打碎面前坚硬的黑瓦白墙。勇者仍在狂奔,在表象中狂奔。黑暗的迷雾之中,没有路牌,没有灯塔,没有墨线。

          尖刺在体内生长,深红逐渐扩散开来,期望仍在跳水。勇者丢下了匕首,他困了,倦了。愚者不见踪影。人们仍然在无尽的远方摩拳擦掌,静待光芒的降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夜还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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