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岁左右的那一两年里,发生了顶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是搬家,另一件就是在这之前朵儿的走失。
房屋拆迁后那段较长的时间都是在阿婆家过渡居住,这离我上课的学校骑自行车大约需要四五十分钟的时间。
那是在读二年级的一个深秋的日子里,学校下午只上了一节课就放学了,事先并没有通知家长。那时除穿着秋季款校服外,里面还套了一件开司米和一件毛衣。当天色渐渐变暗了,凉意就一阵阵袭来,我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就感觉更加寒冷了。
放学后,那时离天黑还早得很,就和同学们一起玩单杠双杠,满操场地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操场上的同学只剩下三个五个。深秋的夜晚总是来得那样早,一下子天色就暗下来,远远地望见家家户户点着灯,灯光是带些红红的黄色,外面的街道也没有什么来来往往的行人了。
都这么晚了,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看着这黑黑的天色和空无一人的操场,朵儿的心里害怕了。妈妈说过多晚也一定要等大人来接,还好一对双胞胎同学也在等爸爸妈妈,正好可以和我作伴,我们在门卫伯伯那又玩了好久,可是谁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来,肚子空空的,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可能是他们太忙了,忘记了,我们要先回家了。”听到她们这么说,我也坐不住了。
“你们认得路么?”
“不远,走回去大概10多分钟吧。”
“你认的不?”
“我认得,就是有些远。”
(“那条路爸爸骑车带我走过上百次,哪能不晓得,我自己走回家肯定行。”)朵儿心里这么想。
就这样我和那两位同学走向了不同的分岔口。
背着重重的书包,边走边略停下来挪动一下背带,虽然很累,但是满有信心。
当快走到一座大桥边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和自行车,那汽车车顶好高好高噢,那骑在自行车上的叔叔阿姨好高好高噢,我好渺小好渺小噢, 左看右看都没瞧见有从桥下穿过的行人,等了好久好久,一直没有路人从这通过。
红绿灯一下变红一下变黄一下变绿,不间断地变来变去,变来变去,可是路面上没有斑马线我该怎么去到马路的另一边呢?望着晃眼的红绿灯,黑黑的天空,急忙赶路的人们,紧闭大门的商店,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回到家啊?这离全程还不到四分之一呢。我的小脑袋飞速地转起来,可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我在马路边抽泣起来,渐渐的变成嚎啕大哭。过了一阵子,刚才在身侧马路中学门口和人讲话的一位戴眼镜留短发的阿姨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听完我的讲述后,她介绍说自己是这所中学里的老师,现在已经很晚了,先带我去旁边她父亲家吃饭。虽然听她这么说,可还是很怀疑,妈妈说过外面有坏人会拐带小孩,可我走不动了,怕自己一个人走不回家,更怕在小路上遇见抓小孩的坏蛋。
想到这里,暂且先跟她走着,几分钟以后来到一个小区门口,抬头看见牌牌上写着医学院小区,稍稍放心了点,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到了爷爷家,奶奶给我做了蛋炒饭,是用一个蓝边圆盘子装的,有很多鸡蛋粒和葱花,很香,但吃得并不舒服,我是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吃饭的。吃好后,爷爷给拿了杯水,我不敢喝,怕他下药。爷爷很奇怪为什么我吃蛋炒饭后还不想喝水呢。边看了会儿动画片边等爷爷洗好澡他就带我回家,当时心思其实全不在动画片上,而是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的谈话。
爷爷和我出发了,才刚出小区门口一会儿,他问我家住在什么地方,可以带我坐车回家。这当然不行,之前爸爸都是骑车带我的, 一旦坐上车我就会迷失方向,万一你把我带到别的地方我又不认得路怎么办?实际上我也说不上来阿婆小院的名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按照我熟知的路线回家。
就这样在昏暗的路灯下,在树荫遮住大半个路面的僻静小路上,一位灰白头发个儿高高的老爷爷牵着一个点点大的小女孩慢慢走着,爷爷要帮小女孩背书包,可小女孩不让,因为她正紧紧地握着铁制的文具盒。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再过了一座长长的桥,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不远了,快到了。”这时朵儿的心里非常高兴,只要进入小院就安全了。又走了十多分钟,“阿婆,我回来了。”阿婆和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可是这位爷爷连屋头都没有坐一下,水也没喝一口就赶着回去了。
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多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涑好,这也是第一次独自完成洗涑,然后我就蒙着头蜷缩在被窝里。
这时的爸爸妈妈正在四处寻找我,在那个普遍家里还没有电话的年代,他们并不知道我已平安到家了。门卫伯伯-班主任-双胞胎同学-路上的行人-交警,所有可能见过我的人一一问过;从阿婆家到学校的道路上的每条分支每个岔路口每个转弯一一来来回回找过无数遍;到派出所报警,可惜还不到时间。他们心急如焚,衣服早已湿透,阿公的占卜、邻家婆婆的宽慰又有什么用呢,当看到我确实回来了,心中的巨石才能放下。
爸爸妈妈想问怎么回来的,阿婆不让唤醒说让我好好睡。我又如何能睡得着,其实在装睡,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些疼我爱我为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人,只有知道爸爸妈妈安全回来后,伴着他们的说话声才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详细描述了整个过程,备好礼物,带爸爸妈妈去爷爷家。爷爷看见我很惊讶,没想到能记着路。怎能不记得呢,虽然当时天很黑,可小区的每个拐弯每个转角我都细细的留心记住。爷爷您做的当然不是饭后散个步而已,您不仅是救了这个小女孩,还拯救了她家里所有的人,我为之前对您和阿姨的种种怀疑和不信任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不是认得路,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谢谢您们,罗阿姨,罗爷爷!朵儿会一直默默祈祷:好人一生平安,全家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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