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山路

作者: 六月我捉了一只蝉 | 来源:发表于2018-04-16 00:41 被阅读21次

            我想和那个真实而短暂的自己重逢,摆脱可及又不可及的现实。如果一定要逃离的话,我会在原地留下一盏微亮的油光,好指引路人和来客,不必四处寻觅。

            并没有刻意地选择在春天参访山寺,正如南燕归巢的顺其自然,我就这样来了。没有朝圣者的姿态,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匆匆而过的旅人,穷酸地甚至没有一个宽敞的背包来让自己踏实。

            这里的春色着实有些让人惊喜了。这阵惊喜催生出的游客的喧嚣,被东风携卷着,轻轻地,悄悄地,混入深山,化作沥沥的民歌,浇灌哺育着枝头的嫩绿。山上的桃树依旧冷清,似还陷在深秋的凌乱里,无暇瞥见山下的桃花,一簇一簇地绽开,热烈灿烂,吸引游客流连。如果桃花也有灵魂的话,大可以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山下的桃花化成轻浮的女人,妖娆而滥贱地随意盛开,作为大多数人观赏的玩物;山上的,还在等待着有缘人,在某个时间尽情吐露自己的心事,或是担负起摆渡的重任,带着苦难的人远渡重洋。

    一程山路

            春色固然欣喜,其实这是一程让人劳累心酸的山路,既已有了上山的期望,只好默默忍受着路程中的嘈杂。开荒的推土机守在山腰,等待着披着白毛巾挥汗如土的工人,金黄的外壳像是要和微斜的阳光融作一体,铁爪践踏的灰尘和着泥土初露的芬芳,尽数落入口鼻,给人一种原始的亲切感。

            山下的村落,稀稀落落地横着几个垣残壁断的老宅,那也曾走过一个炙热滚烫的年代,见证过一代人的兴衰。从河边的青石板上走过,我看见身着白练的女子走过,也看见卷着旱烟、沾着淡淡酒气的老人倚在砖墙边,河边的老太卷起袖角干练地漂洗衣服,不时也有几声清脆伶俐的鸟叫。

    一程山路

            大概通往山寺的路途并没有刻意刁难我们,只是习惯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生活,稍微经受一些磨难,就叫苦不迭了。

            未达山寺之前,对寺庙的印象只是素菜香火,念经诵佛一类,这种印象大多来自电视剧或者小说,对和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这都是在遇见清莲师父之前。我没有任何怪异惊诧的感受,或许是,那天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着烟火气的普通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和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于是,广福寺之行便有了深刻的回响,阳光顿时变得清冽微暖,晶莹通透。大雄宝殿传来经久不息的佛音,那是授人如意的吉祥法会,深沉的香火味把人的思绪从飘渺的云间拉回到人世,也让人在尘嚣土涨的烦乱中清扫着内心的庭除。好久没有这样安静了,相比于山下的琐碎世界,这里的我是更完整的自己。

            到了观音殿前,大多数人所熟知的观音菩萨便落入眼帘。不同于艺术作品里端庄美丽的女身菩萨,眼前的观音像却是男身,庄严清净。俗话讲“遇险求观世音”,也是应了菩萨在民间的千百化身和人们心中美好单纯的诉求。来到地藏殿,殿前的地藏菩萨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庄严肃穆,让人不禁联想到西游记里的阎王殿,不过却不是那种阴森的鬼哭狼嚎,而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地藏菩萨立誓只要众生受苦,就永不成佛,于是舍弃了金身,把自己掩身于地藏。世间最伟大的慈悲大抵如此,有一双悲悯善良的眼睛,能心甘情愿地抛弃自身的愿望来成全别人。也正是因为千千万万人间悲欢的存在,以及世人在面对苦难是共有的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才使得信仰坚定,散发力量。

            傍晚的山寺稍显冷清,沧桑的游客化为人影,随着暮色归隐。明明春色尚浅,瑟瑟的晚风一过,竟有了一种渐浓的秋意,给人一种茕茕天地间的飘零之感。除了萧索的风声,无名的鸟也从某个隐秘的地方,迎着深沉的暮色,有序地落入暖巢。

            出了山门,一种恍如隔世的清醒从耳面生出,转过身看过自己走过的台阶,晚照下瘦长的身影,倒也接受自己即将下山的现实了。

    一程山路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落发为僧的话,那一定是在一个静的能听到鸟啼的傍晚,在思索完远去的父母和亲人,告别了自己的爱人之后,履行完自己对俗世的最后一缕执念,拍拍屁股打开山门。在出不出家这件事上,我有着对自己清醒的认识,我的修行,我的贫苦,注定在山下。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在这条从生入死的路上行走,我终究是我自己,离散虽是人生的常态,苦痛也是必经的过程,活着就要孤决而清醒。无论以后,或是眼下,我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旅行,或是漂泊,都能留给后人一个善良可爱的背影。

            诗在远方,我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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