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的夏天,爷爷和奶奶几乎每天都会去小区附近的公园。
通常是下午五点之后,爷爷和奶奶拎着一个装满茶水的大保温杯和大扇子就下了楼。我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去。公园里有好多茂盛的樟树,夏天充足的光照和南方湿润的空气使樟树的每一片翠绿的叶子都伸展开来,每一棵硕大的樟树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都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巨大的绿色的蘑菇。而只要藏身于树荫之下,就可以免去烈日的炙烤。
到了公园里,爷爷一般坐在四方形的小石桌上和其他大爷下象棋。不远的地方就有三两人拉着二胡等乐器每天唱着不同的戏,他们周围每天都围了一圈听众。奶奶也是其中之一。拉二胡的人吟唱的兴致勃勃,听众也跟着哼唱,摇头晃脑。
这样的“小型演奏会”在公园有好几处,除此之外,还有在石桌上打扑克牌的,也有拿着一管儿大毛笔在地上练书法的。有时候也会有大戏班子来演出。
爷爷不想玩象棋了,就会坐到奶奶身边,一起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
他们也不管我,我就自己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小伙伴玩。我们一起不怕黑不怕累的从这条街窜到那条街,交换彼此的旱冰鞋和滑板车。一起在公园里跳皮筋、玩游戏还有追赶跑跳碰一个不落。
那时候从来不涂防晒霜,在童年一个接一个炙热的夏天里肆意疯跑,如今的我皮肤却一点也不黑,现在想来十分神奇。而那种,骑着滑板车在太阳底下勇往直前不管不顾的姿态,和现在的年轻人在酒吧里follow音乐shake body、不停灌酒的状态,实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把这个世界抛之脑后,享受此刻的自由和欢愉。
玩累了的我就会十分渴望雪糕的安慰,于是我就会噌噌噌的蹭到爷爷身边,蹲下来挽着爷爷的手臂做乖巧状,用一双可爱又无辜的眼睛看着爷爷。爷爷看见我,立马眼睛就笑成一道细细的缝,他问:“你是想吃东西了吧?”我当即点头如捣蒜。然后爷爷就从裤子的大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我,大扇子一挥,“去吧!”然后我就心满意足的拿着钱,去买雪糕和辣条。
印象里,我坐在黄昏公园的长椅上吃着雪糕和辣条或者其他小零食,身边全都是巨大翠绿的樟树以及大片的绿荫,樟树下的石桌石椅,石椅上坐着各得其所的大爷和大妈。夏天的风吹过,每一片树叶都抖动起来,变成十分动听的声音。爷爷奶奶就坐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摇着扇子听戏。那些戏,到后来我也能唱上几句。
我所喜欢的夏天,就是爷爷奶奶在公园里听戏,而我瞎JB横冲直撞的夏天。
二
夏天的太阳兀自发射灼烈刺眼的白光,窗外有聒噪的蝉不知疲倦的叫着。我赖在空调房的床上,刚结束一个舒服的午觉。睁开眼,妈妈就会对我说:“冰箱里有绿豆汤,待会儿喝一点”。我点点头,倒头又再睡个短短的回笼觉。
我妈酷爱养生,曾近一度做饭只放盐和油,其他调料一概不放。后来还是我抗议了很久饭桌上才有了一盘重口味菜肴。夏天的时候,我家冰箱里经常会有绿豆汤、红豆汤、龟苓膏或者雪梨银耳莲子汤等等一系列的甜品,都是我妈自己煲的。小时候的我,就是一个饭来张口好吃懒做的大懒虫,没有任何自立生活的能力。噢,现在的自立能力,也不强。【微笑脸】
夏天我家的冰箱里,一定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甜品。冷冻室里,也一定有很多雪糕冰淇淋。我妈曾经规定我,一天只能吃一个冰淇淋,而我总是克制不住对冰淇淋的热爱,一天能吃好几个。为了不让我吃坏肚子,我妈每次当着我的面都会给冰淇淋们排排队计数,然后告诉我“一天只能吃一个”。虽然我每天都很想破戒,但是想到我妈已经计数了呀,就不敢明知故犯了。不过现在回想,好像我妈也没有每天核对冰淇淋的数量,额,这一波,好像亏了。
印象里的夏天,我窝在空调房里写作业,或者一家人坐在客厅地板上围着茶几吃着西瓜看电视。
小时候的烦恼,无非是考试考砸了,或者是哪里犯错了被家人骂;而现在长大了,再也不用考试了,离家千里迢迢,也不会再挨骂了。但烦恼的数量,并没有变成0。
我所喜欢的夏天,就只是这样一个个极度平凡极度重复又极度安心的夏天。
三
我初中那会儿,两个月的暑假,有一个月还要去补习班补课,一般是预习下个学期的知识或者巩固上个学期的知识。我和我的好朋友小Z总是会坐在一起。
小时候我真的太乖了,虽然大家都对补课怨声载道,但是我每次还是屁颠屁颠的和朋友一起去上课。那会儿真的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可能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小Z在我旁边吧,毕竟,好朋友在旁边的话,怎么着都不会无聊。
小Z和我都是名副其实的花痴。但我应该更严重,是晚期不治的那种,而且这种病症的一个附带症状大概就是厚脸皮。我们俩在补习班里发现了一个好看的小哥哥,然后和他成为了朋友,然后发现他是同校的,然后就知道了他的班级。
然后我就陪她放学路上尾随小哥哥了。
我们悄咪咪尾随了一路,小哥哥貌似都没有发现。我们跟着小哥哥进了小区,进了他的楼栋,上到第二层楼梯时小哥哥突然回了头。我和小Z愣了两秒,然后转身往回跑,却被小哥哥叫住了。他说:”你们要来我家坐坐吗?“
快十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小哥哥当时温柔的眉眼和挂在脸上的浅笑,还是觉得很想笑,但又很暖。
这种傻事,也就是在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夏天才会做吧,如果是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寒风凛冽的冬天,结局应该是”对不起,打扰了,太冷了我要回家“。
夏天里,男生干净的宽松大T恤和大短裤,你站在他旁边,他比你高了一个头还多。你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单身狗的我咬着牙生着气敲下这一段文字,嫉妒使我丑陋。)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伴随着环境和人事的更替。初中时收割了一波好友,高中时收割了一波好友,大学里也结交了新朋友,毕业后也会认识更多的人。生命里人来人往,说不清这到底是失去了还是得到了。就像郭敬明所说:“我们一路上丢盔弃甲,却在心里筑上更为坚固的铜墙铁壁。”长大后,渐渐的在给生命做减法,那些没有意义没有答案的事,都渐渐少做了。
好像直到如今,自以为的对人好的方式,依然很拙劣很不体贴。生命中好像欠下过一些承诺,因为时过境迁,因为自己心大记性也不好,好像就那么让它变成了河底的沉积物,只有将手探进深深的水流里,再拨开厚厚的细沙,才能把它们打捞上来。可是我们都在一直往前走,都没有再回过头。于是这些沉积物日复一日被覆盖上更多的淤泥,走向被遗忘的宿命。
不管以前你们多形影不离,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ta生命中有意义的那个人了。你甚至朋友圈,都不会给ta点赞了。
当年学校里,你喜欢过的那个人,你现在还喜欢ta吗?
勇气我还是有的啊,脸皮也还足够厚啊,却好像没有什么人或者事值得我去勇敢一回了。
四
夏天到了,超市的水果种类越来越多。水果们躺在货架上,向人们展示着它们鲜艳美好的颜色,同时释放着不同的香气。
毕业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北方离家万里的超市里一个人挑蔬菜买水果,活的有点像个落寞的大人。现在的我,在挑荔枝时,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还是我们南方的荔枝更甜;在买西瓜时,会突然想起那个盘腿坐在家里地板上,看着电视吃着瓜的自己。
长大后的我在庸常的生活中过的顺利,但夏天,总是让我想变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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