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狰狞，满月无星，车辙下树叶的脆响与马车的嘎吱声交错在一起，嘈杂却让人昏昏欲睡。几日前在车上还一副惬意之色的解百问此时满面不自主流出凝重焦急之色。原只有小光儿与解百问的车内因多了一人也略显拥挤。多出的这人自然是那日闯入客栈的人。
解百问斜倚在车内塔上，面露倦意却不肯合眼。小光儿拿了玉枕说道：“爷，您再不休息，天都要亮了。”
解百问眸光微动，却不开口，更不理会小光儿。小光儿叹了口气，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倘若自己不在车内，或许对于爷会更好一些。只是此时，小光儿不敢离开解百问半步。
再度启程，匆匆赶往陈家的路上他们早已远离官道。小光儿更是暗中下令洛阳秋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护爷。
“唔……”
一声低喃让解百问毫无生气的脸上带了些神色。他连忙低头望去，连日来始终昏迷的那人眉头紧锁，止不住低吟，很难过的样子。片刻，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车内装饰，面露茫然。
见此人已醒解百问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啪”地一声甩开扇子：“这位公子总算醒了。”
闻言，那人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车内还有二人。一人书生模样，一身儒衫，气质翩翩；而另一人，衣料质地皆为上等，从气息上看身手应当不错，只是这年纪……似乎只有十四五岁。不知这二人是何关系？那人脑中猛地出现“娈童”二字。他不捉痕迹地向外移了移身子，看着解百问、小光儿二人的神色都变了。
“我……”
“既然已经醒了，何不坐上来再说话？”解百问道。
此时，那人才注意到，自己还躺在地上，窘迫至极。他连忙起身，慌乱整理好仪容，对着解百问二人歉意一笑。
“不知二位……”
“公子且慢！”解百问打断那人的话，“这位公子若是有问题要问，先摸摸自己口袋，银子够不够。我这个人别的规矩没有，只是有一点，若有人问我问题，不论什么问题，只要我答上了，一个问题，不多不少，纹银一百两。”
那人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解百问二人的眼神变了又变。
“难道……”他突然打住话语，再开口便是：“想来这位便是问天先生。”
解百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不言语，在昏暗的车里显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马车也从寂静的黑夜挣脱出来。鸟鸣伴着树叶沙沙声不绝于耳。小光儿突然面色一冷，不答那人的话，反而被群鸟扑飞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本来正等待解百问或小光儿确认自己疑问的那人见小光儿脸色变了，稍是一愣，立刻知道这个少年察觉出什么异常。就连车外驱车的二人也觉出不对。洛阳仍旧一声不吭只默默加快了驱车速度。秋水眉头一皱，总觉哪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大管家，天刚刚泛白，怎么竟有这些鸟群飞出？”
“洛阳、秋水，加快车速！该打起精神了！”
说着，小光儿目光在那人身上暂留片刻，看不出什么情绪。暂时还不知来者何人，不知是冲着谁来的。若是冲着爷来的——小光儿打从心底涌出杀意——那便是绝对不能留的。可若是冲着那人来的倒是方便，丢了便是。只是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正待小光儿盘算这些事情，一支利箭划破风声破窗而入，直冲解百问飞去。
解百问动也不动，脸上仍挂慵懒之色，不知是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抑或是本就不怕这只箭伤到自己。
那名不知姓名的公子似是有疑问需要问天先生解答，飞来利箭让他脸色一变，欲飞身去挡。奈何刚刚醒来身体虚弱，稍稍一动便气力不支身形微晃，挡下那一箭更是无从谈起。焦急间眼前一花，寒光停在距解百问眉心一尺的距离，再前进不了分毫。
抓着箭的手一翻、一抖，箭又破窗而出，且随即传来一声惨叫。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些事情，小光儿才带着一丝不满缓缓开口：“爷，箭都快射到您脑袋上了，也不知躲一下。若是小光儿反应慢了片刻，您的命可就没了！”
“若是这样一箭都能伤得了我，要你何用！何况，如果你不在，我早就按下机关，哪里还会坐在这里等着他们动手？”解百问冷冷一笑，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言语间也不知对小光儿是抑是扬。
那位不知名的公子闻言微微一愣，似乎解百问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从哪里知道有人来袭？
顿了顿，解百问继续道：“天未明，天地万物安静无声，不到苏醒之时，可偏偏百鸟齐飞声势浩大，必然有什么搅了它们的好梦。扑飞之声越来越近，而我又未曾听到野兽鸣叫，如此安静接近我们的除了人之外又能有何解释？凌晨乃是人们警惕最弱时分，此时小心接近之人必心存歹意，自然不可不防。”
听闻解百问的解释，车内那位公子微愣，确信了眼前的人正是江湖上人称“问天先生”的万绪阁阁主。至于问天先生身旁的少年，看样子绝不是娈童这样简单的身份，或是贴身护卫也不是不可能。
“您就不怕来的是风少爷？”
说话间又一只箭带着寒风破窗而入，再被小光儿反手夹住归还了箭的主人。接着，一声暴喝，数十个黑影从树上、草丛间跃出，直奔马车。小光儿再顾不得与解百问闲谈，道了一句“秋水，有欲对爷不利的，不用留活口”，当即拍向身下。
机关启动，“咔咔”几声，车厢门窗处翻出几片铁皮将车死死封住，几点光线顺着镶嵌的水晶射入车内，落在车顶垂下的白布上。车外情形一览无遗。
无名公子瞠目间，小光儿转向他，问道：“公子现在可能一战？”
那人摇了摇头，抱拳道：“在下孙沐阳，称我沐阳便可。”
“既然沐阳公子不便打斗，那便留在车内。只是我家爷的安危便要交在沐阳公子手中了。若是沐阳公子心存歹意……”
“用不着你担心，这位公子无恶意，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解百问打断小光儿。
“啊——”
小光儿还在车内与解百问说话之时，秋水在外面早与黑衣人战成一团。奈何对方狡猾得很，近有长剑扰敌，远有弓箭助阵。本来已经与这些黑衣人缠斗得艰难，时不时黑后射来一支冷箭，秋水觉得自己能活上一时半刻已是不易。要是大管家再不出手，恐怕自己真的要马革裹尸葬他乡了。她还年轻，还没没嫁人，还不想死。
听见秋水的叫声，小光儿知道情况危急，不是与人多嘴的时候，轻轻敲了敲身下。在孙沐阳惊诧的目光中，机械声响起，锯齿状刀子交错而成的马车棚顶旋开。刚看到一线鱼肚白的天空，小光儿冲天而起，从只容得下一人身的间隙穿过齿刀阵。而小光儿刚刚冲出马车，齿刀阵便又旋转闭合，守着马车的铜墙铁壁。
“这……这……”孙沐阳张了张口，却没有一句话能表达他此时的震惊。不过短短片刻，他刚刚所见已经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见状，解百问只是笑笑，摇着手中的扇子，道：“沐阳公子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先摸摸自己口袋，看看银子够不够。”
“该死！”
眼前黑衣人虚晃一剑后忽地闪身后退，而另一黑衣人则从后面跳出。眼见寒光划来，秋水大惊，堪堪避过要害，仍然罗裳微损，带出一丝血腥。凝脂玉肌，好端端被人破了一道口子，秋水刚要破口大骂，一低头见了伤口，脸便红了。那伤口恰在肩头，衣服被划开，一片香肩自然展露无遗。
“老五，你下手轻点儿。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抓回去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享受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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