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什么呀?就是你年少的时候天天想离开,但是岁数大了天天想回去的地方。”这是第二季《朗读者》中,人至中年的白岩松对故乡的阐述。是啊,一个人对过去的记忆,并不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比如说对故乡的回忆。随着时间,离故乡越远那些零碎的片段反而越清晰。也许一声乳名,一桩小事,一个地名,便在一瞬间会令漂泊流浪的人,心暖眸湿,泣不成声。
那年夏天,我还是西安纺织城里的一名纺织女工。有一天,在下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突然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家乡方言!急忙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背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下班的人流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那一抹蓝色也不过只是在这匆忙的一波身影中,不起眼的一个点,一个匆匆的背影而已。但也就是那轻轻的一声,如一股电流,一瞬间击穿了我整个身心,触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内心深处对家乡的思念,那被压抑的情绪,被洞藏的想念,如开启了一瓶陈酿,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刺疼了我的眼睛,两行热乎乎的液体从我的眼眶溢出。一时间,故乡与我的距离,就遥远的只是那一抹一晃而过的蓝色。
又想起小时候的大雪。让记忆里的故乡,成为一幅素雅而又有大片留白的国画。那漫天飞舞着的雪花,那屋檐下垂着的晶莹剔透的冰棱。总感觉以前的什么事物都简单而又纯粹。单就冬天的雪而言。那时候的雪,似乎比现在是要大的多,往往是在一夜之间就偷偷地飘飘洒洒,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白。或许是那时候不注意天气预报,还是信息不如现在发达吧?每每大清早一开门,那耀眼的纯白,好像是冬天老人捧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下雪啦!下雪啦!”每一次都会重复着同样的惊讶和欢呼。那时候的冬天,总是那样的漫长而萧瑟。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咯吱咯吱的作响,偶尔还会惊起枯枝上冻的瑟瑟发抖的鸟雀,那扑棱棱的慌张,却也让我们兴奋不已。物质匮乏精神世界苍白,整整一个冬天,仿佛就在等着过年,盼望着新春浓烈的喜庆气氛,可以暂时冲淡贫穷的萎靡。然而事实是,所有人,不过又长了一岁而已。过了年,日子,还将是单调无望的重复。农人,还依然春播秋收冬蛰伏。
故乡的颜色我有一个姑姑,比我年长十二岁。对我无比疼爱,我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那是寒冬腊月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来了好几个陌生人,他们和爷爷奶奶面带喜色的交谈着什么。我一进门就喊到“我姑哩?姑,我回来啦!”其中一个年龄略大点的女人说“这谁呀?再过一个月,你姑可就没有啦!你再进门就叫不上你姑啦!”我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我家的人怎么会没有了呢!其他人却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晚上,母亲告诉我,再过一个月,姑姑就要出嫁了。还不到十岁的我,也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哦”并不能真切的明白,女人出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记忆里的故乡,便是姑姑嫁衣的那抹红!教我今生今世永难忘记。家里忙乱准备了好几天,七大姑八大姨,舅爷表叔,我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亲戚,都在姑姑出嫁那天,来到了我家那个清贫而又洋溢着喜庆的小院。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我面露幸福羞涩的姑姑,和众人一起打招呼谈笑,因为不同于平时的清静,家里突然变得热闹和丰富可口的饭菜,幼稚的我更是高兴的在院子里跟着姑姑跑前跑后,快乐无比。然而,当迎亲的车子停到了我家院子的门口时,便有一丝不良的预感漫上我幼小的心灵。这披红挂彩的车,可是要带走我的姑姑呀!终于,当喜笑颜开的新姑父挽着姑姑的胳膊要上车时,我突然大吼大叫“姑姑,姑姑,别走!”一院子的哄堂大笑,淹没了身着大红棉袄的姑姑,那红红眼眶里对我,对我们那个清贫的家,最后的不舍。我看到了爷爷奶奶在偷偷地摸眼泪,看到了我家门口大黄狗焦灼的在踱步子。就那样,无论一个八岁女孩的声音是怎样拼尽全力的叫,也没有能留住,我那身穿大红嫁衣远嫁他乡的姑姑。
N年后的我,越年长越怀念那个对我来说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家。有爷爷奶奶有父母有姑姑,年年冬天有盼望的家。可是,故乡与我,早已渐行渐远,每每想起那座简朴的小院,也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故乡,给我触电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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