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石健带着女儿小美过着普通百姓的小日子。
这一天,石健从超市里买回女儿爱喝的芝麻糊,叮咛我道:“小美说要减肥,你跟她说,芝麻糊太甜,要喝别在晚上喝。”
我自然遵命,在女儿面前嘱咐了一番。
我这人就这点好,既听女儿的话,也听老公的话。女儿不发话的时候,我听老公的话; 女儿发话的时候,我先听女儿的话。
石健对我说了一次不放心,追着女儿又说教了一次,小美便烦了,对着继父喊了起来: “说了一遍又一遍! 那么点事,用得着说那么多遍吗? 我就晚上喝,怎么的?! 怎么的?!”
孩子一直在没有原则的母亲的娇惯下过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幸福”日子,顶撞来得也就挺自然。
那个有脾气男人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石健大声叫道:“大人为你好,管你不行吗?! 管你不行吗?! 还怎么的怎么的?! 有没有大小啦?! 有没有尊重啦?!”
男人嘛,就得有点脾气。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要看看,当女人有脾气的时候,男人还有什么脾气?
女儿从来没有见过继父这么大声说话,愣了一下,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哭了起来。
我走进女儿的房间,打算哄哄她。
起初我觉得十分好笑,一点小事,女儿有点小题大做。
我拿出我的幽默,调侃道: “宝贝,你再哭大点声。你声音太小,我们在房间外都听不到。”
女儿用小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透过手指缝偷偷地瞄我,没有发现她渴望的同情心,立刻哭得声嘶力竭了。
小人儿终于把我哭上当,一物降一物啊。
我走进厨房,先是好声好气地对他说: “你给她讲讲道理就行了,用得着那么大声叫吗?”
这事开头的时候我是很讲理的。
石却缺以更加高的分贝,喝道:“孩子都是被你娇惯坏了! 没大没小! 你将来自食其果!”
在敌人先发起进攻的情况下,我只能给敌人当头一棒了,正当防卫啊!
我跟着叫了起来: “你都把她弄哭了!”
他转身要往女儿房间里跑,高声道: “我去管! 你别管!”
我一把拉住他,心里很害怕,我不知道他在气头上会干出什么来。
都说东北男人性情火爆,该打老婆就打老婆,该揍孩子就揍孩子,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
他要是敢动我孩子一个手指头,我就敢掀盖揭瓦,让这东北爷们知道东北娘们绝不是好惹的。实在不行,我就先下手为强。
我死死拉住他,待他平静后,我才松开了手,我不高兴地回了卧室,生气了。
局面有点乱。
几年前,小美在知道了她父亲再婚的消息后,她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看着我,问我道:“假如将来有人让你对我不好,你会怎样?”
当时才四岁的小美,语言能力不很强,很多事情表达不清楚,她在懵懵懂懂中猜想着父亲再婚对她而言的意义。
小人儿害怕我也很快会再婚,她害怕再婚后我一切都听男人的,她害怕她自己变成一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这小人儿太小瞧她娘了。
我早就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如果我再嫁的话,假如有人胆敢对我的女儿不好,我们母女俩一定要众志成城,同仇敌忾; 英勇善战,不怕牺牲; 三十六计,胡搅蛮缠为上策; 一起打垮敌人的每一次进攻,打不尽豺“郎”,决不下战场。
我见过不少跟着母亲和继父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们成了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察言观色的可怜人,我绝不会让我女儿成为这样的人。
我情愿女儿没大没小、顶撞大人,我也要她拥有一个无所畏惧、敢于直言、勇于发出自己声音的自由灵魂。
我听见他走进了女儿的房间里。
“你听我说......”他似乎想接着予以管教,小女孩立刻哭起来, 她大声哭着说: “我不习惯你这样和我说话呀! 我不习惯你这样和我说话呀! 呜呜,呜呜⋯⋯”
三十六计,胡搅蛮缠为上策,她妈妈那两手,还没教这孩子就掌握啦?
“嗯⋯⋯”他的声音立刻柔了下来, 他心疼了这个孩子。
他立刻被那个狡猾的小女孩整没电了, 明显地败下阵去。敌我双方,兵力的悬殊还是很明显的嘛。
听声音,他好像是在哄这个孩子了,孩子不哭了。 看样子他也没能坚持他的原则,他以前不是一再强调坚持原则的重要性的吗?
接下来,女儿走进了我的卧室。小人儿先是假模假式地又干哭一阵以博取妈妈的同情,达到目的后,擦一擦本来就不存在的眼泪,忽然话锋一转,有些担心地问道:“妈妈,你为了我的事和叔叔打架了吗?”
没等我开口,女儿忽然很大度地说:“我已经原谅他了,你也原谅他吧。”
接着,她居然居高临下、一本正经地指点江山道: “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理叔叔了吧? 那你心胸也太狭窄了!”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了,我亲生的姑娘呈现出了变节的倾向。如果这样的话,那战场上敌我的兵力就要发生变化了,此事值得关注。
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小家伙带进了沟里。当小家伙发现妈妈掉到了沟里,立刻又想到,在这个家庭里,如果妈妈和叔叔真打起来了,这也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这个时候,“敌人”喊我们吃饭了,那就吃饭吧,我们的口号是:“化悲痛为饭量”, 只有吃好了,才有力气和“敌人”战斗。
女儿把我拉到了饭桌前,我们看见桌上有一道女儿最爱吃的菜,还有一道我最爱吃的菜,“敌人”临时改变了菜谱哟。
小人儿立刻忍俊不禁,趁着叔叔走进厨房,女儿笑道:“妈,叔叔真有意思,叔叔故意做两道我们最爱吃的菜。他觉得这样我们就不生气了。”
小孩子都看出来了,某人在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时候,企图以行贿的手段免于处分,蒙混过关。
门都没有!
我有点想笑,但大敌当前,我们尚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战事岂可儿戏?不能笑!
小人儿看着饭桌上不说话的两个大人,觉得自己必须出面主持大局,她命令道:“好了,你们两个,和好了,说话了。”
两个大人立即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没有不和好,我们本来就说话。”
饭后,我送女儿去上小提琴课,女儿依旧为妈妈和叔叔的关系担心,小人儿很好心地说: “妈妈,你还生叔叔的气吗? 他对我说话声音是大了点,但我知道他也是为我好,一家人如果太客气也没有什么意思!”
别说,这孩子情商还真高,这是从哪里遗传来的呢? 这我还真想不明白 了, 萧晨和我都没有这么高的情商啊,这孩子不会是当年在产房里抱错了吧?
错了就错了吧,这孩子生得聪明伶俐,碰巧样子长得又那么像我......
小人儿忽然十分害怕地说: “如果你们两个为了这个而分了手,我是最伤心 的。”
小家伙天真了。
分手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我们发动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分手,也不是为了打垮敌人,我们的目的是一次性地解决我们家Who怕Who的问题,从而解决教育下一代的方式方法问题。
送走女儿,我走进家里,对着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他,颇为严肃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他抗拒地说: “我不和你谈,你自己冷静想一想你自己的问题。”
“敌人”毫无国共合作的诚意嘛。我不高兴地说:“难道你不打算考虑一下你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我没有任何错误,错的是你!” 他倔强而生硬地说。
我忽然间觉得无能为力了,看起来他不打算修正他的行为,他只指望我接受他的方式。
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章法,我似乎只能看着我的孩子受气而没有任何方法了。
刹那间,我又急又气,一股火攻上心头。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又进行了怎样的互相攻击,我只记得当我实在找不到词句表达我内心的焦急,当我实在找不到方式改变他的固执,我便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将它摔到地上,以显示我的论点论据的有力。
为了加强说服的效果,我感到砸一只杯子不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修正问题的紧迫感,于是,临时决定追加多砸一只杯子以壮军威!
比摔杯子更为严重的行为是我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我接着说出的话,没有经过我大脑的思考,完全从潜意识中流出,如同一颗颗锐利的子弹,直射他的胸膛。
我无法在这里重复那些可耻的语言。我在意识清醒时不乏品德高尚的思想,并且将其付诸这部文学作品,看起来我似乎有着摒弃这个庸俗社会的智慧和勇气。但在潜意识层面,我已经深受这个社会的污染和毒害。这个社会的势利和不平等在我的灵魂深处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的言论带着这个社会仗势欺人的邪恶,恬不知耻地玷污了我与他之间纯洁的爱情。
他冷静地看着我,平静地说:“你只是想要压住我,但是,你无法压住我。”
他站了起来,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样伤害别人都可以。我不在这里听你说这样的话,我出去了,我走了。”
他走进了卧室,摆出收拾东西的姿态。
他收拾东西的时间明显过长,似乎在用三十分钟分钟时间整理那两分钟就可以整理完的东西。
此事有蹊跷,本小姐不傻,某人在假装收拾东西要离家出走,等着本小姐跪地求饶。
走进卧室,向他跪地求饶? 这不是我的风格嘛!
我在心里呼唤着: “别走! 求你! 别走! 求你!”,身体却固执地待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是: 爱走不走,切!
三十分钟后,他“大义凛然”地推门而去了,看样子挺不失男子汉大丈夫说走就走的气节的。
真走了? 不是闹着玩的? 挺有“钢”啊! 嗯?!
傻眼了,傻眼了,傻眼了,我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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