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若有似无。我起身开门,见到她站在门外,身旁立着一个行李箱。
"外面很冷吗?"见她穿得那么厚,我有些惊讶。
"你感受一下!"她把手伸向我的脖子,我触电似的感到一阵冰凉。
"你这算是离家出走?"我指了指行李箱,问道。
"我高兴!"她头一偏,踏进屋里。
我把行李箱放到一边,重新坐回沙发上,自顾自看起书来。
"庄晓生,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这房间,简直就是猪圈!"她环顾了一圈,惊叹道。
我白了她一眼,冷冷道:"那个房间是你的,自己整理一下。哦,对了,最近咖啡店生意不好,你可要帮忙支付房租。"
"喂,我可是女生啊!你这样可一点儿男子气概也没有!"
"男子气概?"我不禁笑了起来,继而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提男子气概。这年头,没钱就得服软。顺带温馨提示一下:你,已经是女人了,不折不扣的女人!"
她拎起行李箱,走到我的面前,愤愤地说:"老娘今年十八!"说完,转身走进房间里。
"这世道,原来还有十八岁的老娘!"我不禁又笑了起来。
她整完自己的房间,继而整理我的房间,而后又开始整理客厅。
"什么玩意儿都有,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她打扫出一堆情趣用品来。
"我的人生就剩这么点情趣了,如果还要抹杀掉的话,势必会生不如死啊!"我意味深长地说。
她做完卫生,吐了一口气,坐到我的身旁来。沉默了许久,突然缓过神来似的,让我陪她去逛超市。
"逛超市可以,不过你得自己掏钱!小爷穷得两年没有穿内裤了!"我说。
"废话真多!"
她翻了个白眼,伸手往我的裆部抓了抓,喃喃道:"还真没穿啊!"
"这回,是谁惹你生气了?上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我问,她没有回答。
"是你家那位吗?"
我又问,她仍旧没有回答。
"难不成是自己生自己的气?"
我再问,她依旧没有回答。
"庄晓生,你问题太多啦!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正经点吗?"她老气横秋地说。
她把购物车填得满满的,我告诉她装不下了,她却上我再去推一辆车过来。我气得差点晕死过去,好说歹说,才劝住她。
"你说,我是不是脑袋抽了,跑去开咖啡厅!当初要是开个小超市,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等境地啊!"我说。
"如果你开超市的话,那所有人就都去喝咖啡了!"她漫不经心地说。
"你打算在我这里住多久?"我问。
"老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要你管啊!"她毫不客气地说。
"跟你住一块儿,会短命!"我说。
"庄晓生!我看你是嫌命长了!"她皱起眉头,旋即又一脸诡异地说:"今晚伺候好老娘,老娘就让你多活几天!"
"我再穷都不会出卖肉体,宁死不屈!"
"你脑袋里就不能装点正能量吗?老娘让你陪我喝酒!"
"就你那点儿酒量?"
"老娘海量!"
我回想起大学时代,那个暑假,我们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见面。刚回到学校,她就发信息给我,说很饿很饿,最少能够吃下三碗饭。我点了整整一桌菜,她蜻蜓点水般夹了几筷子,打了个饱嗝说:"我吃饱了!"
"不是说三碗吗?"我问。
"见到你,我就没胃口了!"她淡淡地说。
到家时,我问她,是否还记得三碗饭的事。她藐了我一眼,说道:"芝麻绿豆的事也记着,没出息!这喝酒啊,跟吃饭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老娘说海量,那就是海量!"
我走进房间,翻了半天,翻出两个杯子来。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摆,说道:"那今晚就一醉解千愁!"
"这不是我送你的两个杯子吗?"她愣了愣,失神地说:"还留着啊!"
"穷人家的生活,你不懂!这个舍不得买,那个舍不得买,自然就什么都当成宝贝了。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满上啊!"我催促道。
一杯下去,她的脸上泛起红晕;两杯下去,她的双眼闪烁着泪光;三杯下去,她满脸通红,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怎么样?老娘是不是海量!"她抹了抹眼泪。
"海量!海量!"我连忙点头。
"你这人,真让人讨厌!"她说。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似的,显得极为安静。
"我又怎么了!"我说。
"你总是惹我哭!"
说着,她哭了,真的哭了。
"明明是自己爱哭!"我喃喃道。
"你不招惹老娘,老娘好端端的会哭吗?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活该一辈子单身!"她赌气似的说。
"我单身,是因为穷!"我说。
"你只是没钱!"她说。
"那还不是穷!"我说。
她哭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时,还要喝酒。我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抱起她,往房间里走去。
回到客厅,我点燃一支烟,靠着窗户,慢悠悠地抽了起来。陈年旧事在我的脑海里翻涌起来,那年,我们确曾十八岁。那样的年纪,有沙滩、有海风,有笑语、有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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