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馆陶长公主的女儿,父亲是堂邑夷侯,我自小深受外祖母窦太后的宠爱,舅舅又是当今圣上,估计大汉朝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身份尊贵的女子了。
我知道自己生的很美,虽谈不上沉鱼落雁,但也是天香国色。从小到大好多人都夸我生的美,可我不在乎,那些人惯于阿谀奉承,他们说的话从不可信。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那年,母亲带我去宫里看望外祖母。母亲和舅舅的王美人在旁边聊天,我和丫鬟们玩耍,母亲抱着阿彻表哥,问他,阿彻啊,你看那许多小姑娘,你喜欢哪个,给姑妈说,姑妈说给你做媳妇可好?阿彻表哥说,阿娇最美,若能娶她为妻,阿彻就盖一座金屋给她住。母亲笑了。我脸红了。那年,我六岁。
后来,阿彻表哥成了太子。那天,母亲从宫里回来,很是开心,拉着我的手,说,阿娇,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将来就是皇后了。我笑了。
其实,我在乎的,不是太子妃宝座,也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我在乎的,只有阿彻表哥。
过了几年,舅舅驾崩了。阿彻表哥登基了。。
阿彻表哥迎娶我入主甘泉宫,我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那天,整个宫里喜气洋洋,甘泉宫里张灯结彩,红彤彤的,我站在阿彻表哥身边,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图片来自网络婚后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阿彻表哥每天下朝就来陪我,下棋,聊天,逛御花园......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了。母亲每回来看我,都满脸幸福,逢人便说,我的阿娇生就了凤凰命。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有。
渐渐的,阿彻表哥越来越忙,也不再像从前一样陪我了。我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是因为朝政繁忙而已。但是自从那次阿彻表哥去平阳表姐府,带回了表姐献给他的歌舞伎卫子夫之后,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渐渐的不来甘泉宫了。我起初以为是他劳心朝政,后来经过逼问他身边的郭舍人之后,才知道,他居然喜欢上了卫子夫。
卫子夫那个贱婢,出身低微,不过是个歌舞伎而已,怎能和我比?
我怒火中烧,叫人带了卫子夫来,罚跪在甘泉宫门口。在我看来,就是贱婢勾引的阿彻表哥,否则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么个低贱的丫头?她虽然长得清秀,但是和我相比,还是差得远了。大概过了一刻钟,阿彻表哥怒气冲冲的赶来,带走了卫子夫,扔下一句话,朕就是喜欢卫子夫乖巧懂事,你又能怎的?
没几日,卫子夫便成了贵妃。
宫中都是势利眼,眼见她得了势,竟然在背后纷纷议论,说她比我和善可亲,体恤下人,更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去找外祖母诉苦,找舅母诉苦,她们都摇摇头,反过来劝我,阿娇啊,阿彻是皇上,三宫六院最正常不过了,你作为皇后,难道这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吗?再说了,你骄横无礼,善妒成性,宫中谁人不知?大婚后的那段时间,已经是阿彻对你的最大忍耐了,你知足吧。
我真的骄横无礼吗?我没有啊,我只是想让我的夫君时刻陪伴着我,这有错吗?我是大汉朝最尊贵的女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难道要我和父亲的那些侍妾讨好我父亲一般去低眉顺眼的讨好我的夫君吗?
我真的善妒成性吗?我只是不想别人来分享我的丈夫,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
于是我诅咒卫子夫,希望她早点死。没想到被阿彻表哥发现了,他说我心肠歹毒,不配做一国之母,一气之下将我打入了长门宫,非诏不得面圣。我肝肠寸断。阿彻表哥,我并非歹毒之人,今此种种,也无非是为了和你长相厮守......
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
长门宫真的好冷。月撒清晖,寒冷刺骨。我的心,也渐渐的凉了。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母亲终究不忍,买通宫人进来看我,见我清减不少,母亲心痛不已,跟我说,阿娇,等我,母亲会救你出去的。
母亲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苍老的背影渐渐远去。我想,也许这是我们母女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母亲,这辈子没还完的母女情份,下辈子女儿一并还了你。
好久之后,突然有一天,宫人进来传话,说皇上今晚过来,让我准备接驾。皇上?阿彻表哥终于还是没有忘记我啊。我精心梳洗,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梳妆匣,戴上那年他送我的碧玉钗,还有他送我的定情玉镯,我还记得当年他给我戴上玉镯的时候,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阿娇,惟愿你我,如此双玉镯,岁岁长相守......
阿彻表哥终于来了。他看到我憔悴的面容,寒酸的住所,眼里早已泪光点点。他温柔的替我擦着眼泪,抱着我,说道,阿娇,我以后再也不会亏待你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回到你的金屋去,让你幸福安乐。我点了点头,泪如雨下。阿彻表哥,你还是放不下我的,对不对?我对你的心,更胜从前。
阿彻表哥雷厉风行,随即便命令宫人给我收拾行李。许是宫人太过慌乱,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梳妆匣,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要是搁以前,我肯定大发雷霆,可如今,看着宫人们战战兢兢等候发落的神情。我只是淡淡的说,无妨,我自己来收拾吧。阿彻表哥看我变化如此之大,很是开心,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收拾别的吧,皇后的梳妆匣朕亲自来收拾。宫人们自去忙别的了。
我和阿彻表哥将散落的东西都一件件归置到匣子里了,他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张纸片,就捡起来,边捡还说,我看看我的阿娇都写什么闺怨诗了。梳妆匣底下的那张纸,那还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搬来这里,我就没有打开梳妆匣,只有下午为了迎接表哥梳洗打扮时打开过,可也没细看,这张纸都忘了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更不要说上面写的是什么了。要不是它自己掉出来,我恐怕早已忘了还有这张纸了。
阿彻表哥打开那张纸,扫了一眼,扔到我的脸上,说道,你自己看,你心肠歹毒到什么地步了,到现在还在诅咒子夫?我看了一眼,那是我以前用来诅咒卫子夫的。可是自打入了长门宫,我也就慢慢的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再也不想诅咒任何人了,只想能够有朝一日安安静静陪在表哥身边。哪怕他有三宫六院,我也会像舅母接纳舅舅那些妃嫔一样接纳她们的。
然而表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冷冷的说道,朕是看了你母亲呈上来的《长门赋》,念及旧情,亦不想你母亲老无所依,所以决定赦你出长门宫,可没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真是枉费了朕一片苦心啊。来人啊,传朕旨意,皇后陈氏,善妒成性,心肠歹毒,不配入主中宫,现收回凤印,幽禁长门宫,与朕死生不复相见......
那一夜,真的好冷。阿彻表哥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宫殿里,久久停不下来......
死生不复相见。
图片来自网络阿彻表哥,你是有多么的恨我,才能够如此决绝的说出这句话?
我的心彻底死了,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就像我们之间的情爱,匆匆如流水,一去不回头了。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后来,我病了。一病不起。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好累,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好想就这么睡着,一睡不醒......
恍惚中,我看到了张灯结彩的甘泉宫,里面红彤彤的,好美啊,身着大红嫁衣的我在站在表哥身畔,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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