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汝皆安

作者: 是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2-17 14:48 被阅读80次

    《过路客》这个文集,我写了很多草稿,却都没有发布,有的是写了一半,因事耽误,有的是想写,却千言万语无从下笔,有的是写了许多,却碍于各种盈盈绕绕的关系,不知该不该发布,就像井上靖不愿公开的石家庄,那或许是我还没有勇气拿出来公开的我的灰暗。

    今日,我想写的是我的姨姥姥。

    说起姨姥姥,我才恍然二十多年来,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生日年龄,我对她知之甚少。她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她曾经有过怎样年轻的爱恋?甚至她有几个儿女我都搞不清楚。而我又不得不说,姨姥姥在我心中,是个重要的存在,是个不一样的存在,是我心中慈祥两个字的代言人。

    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他们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也就是说,我是在一个没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家庭中长大的。没有享受过祖孙之间的感情,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以至于,每次看到我自己的孩子被爷爷奶奶溺爱的时候,我会很释然。我想他有权利去享受这种独特的溺爱,他可以在长大后很骄傲的说,我小时候奶奶特别宠我,孩子的脸上洋溢出骄傲和幸福的笑容,是父母给予的爱无法替代的。

    爷奶那辈的人中,我记忆最清的,便是姨姥姥了,似乎经历了那些个动荡不安食不果腹的年代,活下来的,也不多。

    而我之所以在今天回想起姨姥姥,便是因为在二十多年前的正月里,我和表哥姨姐肯定是要和父母一起去给姨姥姥拜年的,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

    姨姥姥家住在我们小学的家属楼里,弯弯绕绕的小巷子,似乎只够一辆车通行,但一般是没有什么车子从那里经过的,正月里更是没有什么人。上学的时候,姨姥姥家会顺便摆点小摊,卖些小零食,花炮之类的给小学生,等到正月里,那些没有卖掉的库存,姨姥姥会全都给我和表哥姨姐玩儿。

    我记得那路上有许多大大的树,还有高高的墙,我最喜欢的是那种像一根绳子一样的花炮,点着了之后开始呲花,就像手里牵着烟花,甩来甩去。那烟花与你的手,保持着三十多厘米的距离,打着圈圈儿,越来越近,从点燃的那一刻,就像有魔力一般,点燃了孩子的笑容,我们嘻嘻哈哈的,生怕烧到手边,又久久不愿扔掉,紧张兮兮,哄哄笑笑。

    口袋里装的是唐僧肉、神仙豆、还有摔炮,吃一粒神仙豆,摔一个响炮,说着我都不记得了的玩笑话, 三个小伙伴就玩的不亦乐乎。那种神奇的回忆就是,你并不知道你在开心什么,你只记得当时的情绪,当时的快乐,当时的月亮。

    在外面疯玩过后,回到屋里头,三个小孩围在正方形的碳火盆边上,烤着冻得发红的手,顺便往碳火盆里调皮的扔上一两个瓜子壳,看它烧的噼里啪啦。姨姥姥在我们回来之前,就会在碳火盆边上架上火钳,火钳敞开一点角度,上面坐一个小的煲汤的锅,锅里放的竟然是猕猴桃,三个大大的猕猴桃,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但热的猕猴桃我真的只在姨姥姥家吃过,那时候觉得分外的奇妙,惊奇于天下有这么好吃的水果,那种酸酸糯糯热热乎乎的口感,在大雪纷飞的正月里,格外的暖心和满足。

    后来我到南京求学,人们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淡,我们不再一起到姨姥姥家拜年,只是各家抽个空,各自的带上点水果,烟酒,到姨姥姥家坐上一坐。姨姥姥家早就从镇上的小学里搬了出来,搬到了县里一个很难找的小区,带院子有进出的房子,带着老年人惯有的慢吞吞的生活气息。

    姨姥爷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只是本来就很柔弱的姨姥姥,越发的衰老起来,听力变得不好,皱纹一年比一年深,似乎已经很难再看见眼睛里的光彩,只是那笑容还是依旧的,每次我和弟弟跟着爸爸去看她,她都要握着我的手,把我迎进屋里,就像当年我还是个小孩子,她牵着我的手,热情如故。

    17年秋天的时候,姨姥姥去世了。

    我是听到妈妈的电话,才知道这个事情,其实那一年,姨姥姥似乎已经进了好几次医院了,每次听妈妈说起,心里都略感沉重。我听电话里妈妈的声音略疲惫,她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尽管妈妈不喜社交,不愿与人交杯换盏,但心中对这些感情,比谁都看得重,所以才会在每次姨姥姥进医院后,忙前跑后,心中惦念多时。妈妈说“下午要去你姨姥家送一送”,我猜她肯定会流泪,而我也无法给予妈妈任何安慰。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并没有哭,而在过了数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加班晚归,走在寂静无人的街头,路灯昏黄下,我看着重叠的身影,兀的想起姨姥姥,才湿了眼眶。

    人往往无法突然感知到一个生命的消失是怎么回事,就像花瓣落下的一瞬间,并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红消零落碾作尘,才发觉,这无声无息的消失,有多么的残忍。

    而那一刻,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并不知道姨姥姥的名字,不知道她离开时的年岁,不清楚她的过往和故事,不知道她经历过如何的困苦才有了老年时的从容和温柔。姨姥姥在我的回忆里,便是烟花的温度,烤热的猕猴桃特殊的香甜,以及满是皱纹的双手紧握时传达的珍重。而这些,和每年正月里并无新意的相见,定格了姨姥姥在我心中所有的温柔和慈祥。

    不知道今年的正月里,没有了老伴和儿女们的陪伴,姨姥姥是否会感到孤单,我想也许不会,在那个世界里,有她的父母,她年少时的好友陪伴她,再无肉体的病痛和不便,只剩灵魂的愉悦和清欢。

    姨姥姥,愿你走好,愿你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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