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弛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叫出来,就像失足低落悬崖时抓住了一块峭壁上凸起的石头,牢牢抓紧,拼命不让自己掉下去。
阳台传来急促的皮鞋敲击在地面时发出的脚步声,黎蓉快步走进来,迅速将劳弛揽入怀中。
“你被吓到了对吗?”她语气温柔,冰凉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没关系,那只是病人做噩梦了,你会慢慢习惯的。”
精神病疗养院又传来了几声女人的尖叫声,在黎蓉怀里的劳弛又没忍住哆嗦了几下。
“为什么要习惯?”
“因为我没有选择,所以你要去适应这里。”
墙角下的暖气片散发着热气,吃过早餐在等热牛奶的劳弛坐在开放式厨房的石桌旁,一页一页翻看着漫画。
桂姨换上了衣服,厚厚的紫色毛衣外绑着一条黑色的围裙,背对着他正在煮牛奶。
黎蓉换上干练的西服从二楼下来,在劳弛旁边坐下。
“我书房里面有很多书,你没事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黎蓉把番茄酱抹在吐司上,再放两片切好的火腿片,折叠吐司合起来送到嘴里。
“不用,我的漫画书也挺好看的。”劳弛没有目光在漫画书上没有挪开。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就没有玩布娃娃了,漫画书对你来说就是布娃娃。”
“电视呢?我怎么没有看到电视?”
“桂姨,下午会去小镇安排人过来装电视机的。”
“我想要一台电脑,可以换成一台电脑吗?”劳弛突发奇想,放下手中的漫画,认真地看着黎蓉说道。
他突然觉得来到这个鬼地方,并且要适应这个鬼地方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有牺牲就要有补偿。
“不,不行,”黎蓉嚼完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接过桂姨热好送来的热牛奶,“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要那玩意无非就想玩游戏,但是那个东西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相信我,我现在是以一名专业的精神病医疗人员跟你说这话。”
“你看看这个地方,”劳弛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处都是泥巴和树木,一个漫画店都没有。你觉得我那点漫画能撑多久?”
“你一心想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我这是在保护你,”黎蓉从容地喝了一口牛奶,手掌放在桌面,食指不停地敲击,“旁边疗养院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有个完美的家庭,有一对完美的父母疼着他。他要电脑,他父母给他买了。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玩反恐精英玩到丧失自我,用水果刀捅了他同桌两刀!”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劳弛冷哼了一声,“我天天去网吧玩都没有捅别人啊!”
“你说什么?”黎蓉勃然大怒。
劳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又重新拾起漫画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桂姨,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黎蓉放下杯子,拇指抹了抹嘴角,起身向门外走去。
桂姨放下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爬满水珠的手跟了出去。
劳弛看着站在大门外台阶上背对着他和桂姨说着什么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地陌生。
劳弛推开母亲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一股书籍陈旧的气味掺杂香水味,在暖气的烘托下,一瞬间让他感到悲伤。
他环顾四周,贴在墙壁摆满书籍的书架和摞满文件的书桌,有序地挂着休闲服和西服的衣柜以及衣柜旁的干净的落地镜,灰色的厚实的被褥看起来十分柔软。这些…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在外面生活的隐秘的地方。
在他印象里,母亲就像赶路人一样,总是匆匆忙忙的回家唠唠叨叨的嘱咐后然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家里。
只有在记忆深处,在夜晚半梦半醒之间,他才会偶然想起母亲在他幼年时拥抱他时身上散发出的温暖的气味。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一本本患者档案,好奇地伸出手。
“黎院长可不喜欢其他人碰她工作上的东西。”桂姨的声音无声无息地从身后传来。
吓得他立刻收回手……
“好好休息一会吧,晚点我会叫你起床的。”桂姨说着关上了房门。
劳弛躺在柔软的床上,痴痴地注视着天花板,脑袋里还时不时的回荡着那一声声让人心惊胆战的尖叫声。
沉浸在暖气里的身体就像漂浮在海面般轻荡荡的让人不禁产生错觉。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楼下响起引擎盖的声音时,劳弛从混沌中醒来,封闭的卧室充斥着暖气,沉重的脑袋就像喝了一杯白酒一样。
从衣帽架上取下褐色的毛呢大衣套在身上,走出卧室,看到两个陌生人抬着一台笨重的电视彩电,从楼梯上来向阳台走去。
来到大门外看到楼顶上有一个人在装着巨大的电视锅,另外一个人站在房子一侧的梯子上牵着电线。
“走吧,我带你走走。”这时桂姨从房子里走出来,弯曲的手臂挂着一个用竹子编制的菜篮,“我已经帮你把电热毯铺上了,晚上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谢谢,但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一会还要看电视。”劳弛望着二楼阳台,自己的房间,心里兴奋得直发痒。
“这是黎院长交代的,让我带你到附近走走。”桂姨一把抓住他瘦弱的手腕,“否则,你就会得到一个没有遥控器的电视。”
虽然他心生抗拒,但那只温暖又粗糙的手却出奇的抚平了他不悦的情绪。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去菜园,摘点我们晚上吃的菜回来。”
“噢…”
劳弛跟着她向房子后面森林走去,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高树间弥漫着浓雾。
在被踩踏出一条小道上走着走着,左手边出现一大片弥漫着烟雾的湖泊。
“这片湖泊有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吗?”桂姨放慢脚步,笑容和蔼地看向身旁的劳弛。
“只要不是鬼故事就行。”他双手放在褐色的毛呢大衣口袋里,轻喘着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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