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唐村地处皖东丘陵地区,是唐姓人聚族而居的自然村落。我外爷外婆就居住在这里。此地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在“反右斗争”的年代里,母亲带着我投奔娘家上唐村。在外婆的帮助下我们熬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在外婆的拉扯下我在这里就读小学一年级。离别几十年之后,我于2018年6月重返上唐村,感觉是一切都变了,又似乎是一切都没有变。
走进村子,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村庄的名字变了。过去叫“上唐生产队”,现在门牌上写的是“上塘村民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提土旁。我当年学狗刨、摸泥鳅、捉田螺、挖莲藕的“东小塘”被填平了,上面盖起了住房。学校早就迁走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孩子们都要去外村上学。村子东南方向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原来有一口水井,是全村共用的唯一的饮用水源,那水是甜的。现在井水被污染,已弃之不用。井栏内圈上凹下去的齿痕似乎还在证明着它以前的辉煌。曾经是脱粒农具的石磙子也完成了历史使命,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高大宽敞、造型美观的楼房成为村里最常见的建筑,但旁边依然趴着低矮简陋的草房。草房的主人和我外婆家是邻居,我们从小就认识。他说之所以不拆掉,是因为它“冬暖夏凉,进出方便”。草房旁边的那辆汽车似乎是在证明他并不贫穷。
村子里见到的大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儿童。我们发现有一户人家正在建造房子,就走过去和他们攀谈起来。其中一位已经92岁了,还能干体力活。他一边往农用车上装沙子一边和我们聊天。他还记得我的乳名,说我小时候太淘气,没少给外婆添麻烦。他还说:“你外爷是有德有才,你外婆就是女菩萨,他们都是好人!只可惜都不在了……”我说:“是啊,再好的人也会离开的,这是自然规律,无法抗拒。但是我外爷外婆这样的好人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老人家点点头,带着微笑说:“你讲的太对了”。他又看看我说:“听说你后来考上大学了,这说明调皮的孩子都聪明!”我笑笑说:“我也不算聪明,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人家笑了,我也笑了,在场的人都笑了。为了不耽误他们干活,我们只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在村子里转了转,很难找到四十年前的样子了。那时候我站在村西头的高地上,顺着朝霞看石门山上缭绕的烟雾;借着落日余晖数女山湖里点点白帆;中午远眺南山坡上高低起伏的苍松翠柏;晚上仰望天空中闪烁的群星,听外婆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都让我心旷神怡,充满遐想。现在能看到的只是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舅舅英年早逝,他的儿女——我的表弟表妹们也都去外地打工了,我们无缘相见。
在离开上唐村的路上,我感到人世沧桑,一切都在改变。我和上唐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但是我我对外婆的爱戴和怀念之情永远不会变。那位老先生的话让我有些感伤,有些惭愧,也有些得意,同时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可以改变的是客观世界,不变的是人间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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