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志强早早地来到约会的咖啡馆，挑了一张转角处偏僻的桌子。 自己要的一杯白开水已经喝掉一大半，他不敢再喝了，生怕等会儿中途要去上厕所。他小心地把自己那条变形的腿放到桌子下面，用桌布遮好。“也没什么好藏的。” 志强心想，“介绍人应该把这些都告诉对方了吧。”

志强的腿是先天畸形，走起路来身体会左右摇摆。但自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一直到现在医学博士毕业，他从来不用拐杖。他觉得自己能做一切正常人能做的事，他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当作残疾人。他认为自己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原因不是因为他的畸形的腿，而是因为没有遇到有缘分的人。

志强不安地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只听到有高跟鞋的声音向他走来。还没等他把视线从玻璃杯上抬起，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是许志强吗，我是郭爱妮。”  志强听到这软软的声音，仓促地抬头，见到对方后竟然一时楞住，然后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是，是”一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志强伸出手要去帮爱妮移椅子，又犹豫一下，脚没有动。爱妮用一只手拉开椅子，微笑着对志强说 “谢谢，我自己来。” 看到爱妮大大方方地坐下，志强也随着坐了下来。这时他才有点回过神来，心想“惊为天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两人各自点了咖啡后，志强清醒了许多。心中暗忖，这样的姑娘能来见我，一定是介绍人没有把我的腿的情况告诉她，那么，知道真相后的结局肯定是没戏。有了这样的想法，志强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他对爱妮侃侃而谈他的医学生时代的种种趣事，引得爱妮直笑。志强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幽默健谈，没有喝酒却像是喝过酒似的那么兴奋那么自在。交谈中他也了解到爱妮的爸爸是个商人，虽然没发大财，但走南闯北带着爱妮去过不少地方和国家。爱妮兴高采烈地跟他讲她的旅行见闻，他也听得津津有味。他开始后悔先前喝了太多的水，他憋着不去上厕所，不是为了隐瞒什么，而是不想让两人的谈话过早结束。他知道这次约会后就再不会见到她了。

两人的咖啡杯已经空了好久。“时候不早了，我来买单吧。”  爱妮左手拿出手提包，右手随即准备打开。志强忙说“我来，我来”，站起来笨拙地伸手要去按住爱妮的包，没想到一下子按在了爱妮的左手上，志强怔怔地看着他按住的那只“手”，爱妮则直直地看着志强的眼睛。时间凝固了两秒钟，志强缩回手，尴尬地扭头对着空气喊了声“服务员，买单”，然后重新坐下。他知道爱妮在看着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看。接着听到爱妮的软软的声音，“介绍人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所以我以为他也把我的情况都跟你说了，对不起”。“没关系，不，不，对不起”。志强语无伦次。“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的”，爱妮用右手摸着左手的义肢，很快她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语气，笑着自我解嘲道，“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该有的都有了。” 志强忍不住也笑了，那些该有的地方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服务员还没来。志强不再犹豫，他站起身来，对爱妮说，“我们去前台结帐吧”，随即晃动着身体走到爱妮身后，在爱妮站起来的时候帮她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然后又左右摇摆着向前台走去。旁边一桌的一对年轻情侣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毫不在意，他听到一双高跟鞋的声音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