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还有一个小时。坐在机场靠椅上的我有些局促不安,马上要过安检了,我望向自己的行李箱。
人们匆忙的穿行在机场中,广播声一阵阵播报:您乘坐的 NH7690 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努力地平静自己的情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放缓一点。起身,右手拉上行李箱,胳膊上挂着外套的左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轻松随意的旅客,希望大家不要注意到我汗湿的后背,有些不大自然的走路姿态,以及最好不要怀疑我的行李箱内的物品。我只想顺利地登机,让这一程彻底地有去无回。
站在安检通道排队的我显得有些离群,刻意地与前后的旅客保持着相对宽敞一点的距离。若是平时,排队等地铁,或者其他的,我前后长长的空间一定成为其他插队者良好的归宿。至少,也成为穿行的其他旅客的一条蹊径。
前方还有三个旅客就该轮到我,我的手指有些颤抖,喉头发干。该死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她。我吸了一口气,掩饰自己的颤音:「喂,我到机场了……嗯,正在过安检,马上就到我了……嗯嗯……放心吧,一定会顺利的……好了好了,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不会落东西的……放心,放心,违禁物品肯定也不会带……没带打火机……我不是戒烟了嘛,我是不是很听话……好啦,好啦,乖,我过安检了……嗯,不说啦……下了飞机我就给你打电话保平安好不好……嗯,拜拜。」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我就是亡命之徒,渴望救赎。
挂了电话,验证员正望向我,伸手示意到我了。我颤颤巍巍地递上机票和身份证,眼神逃避,希望他不要看穿我的慌张。他盯着我:「先生,请看这边。」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着那个深渊一般凝视我的摄像头,仿佛他能感觉我肩负的罪责。
此刻,我特别懊悔刚刚没能在路过的书店多逗留一会儿,翻一翻那些封面上写着长达十五个字的标题的书本,读一读那些充斥着爱情、人生与成功的教条。甚至是在洗手间里,与马桶盖一起保持沉默。我现在仿佛能感受到安检员等待着给予我的抽丝剥茧,让我领受用金属探测器、X 光机等这些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拿过验证员还回给我的证件与机票,步履缓慢地走向安检员。打开行李箱,拿出相机、电脑和不到一百毫升的瓶装洗发露、洗面奶。我这一程携带的全部家当都要陈列在众人的目光里,于他们手中把玩、碰触。
脱下外套的我,站在安检台上,任由安检员的双手从周身扫过,肩颈、胸背、腰腹、腿脚……我能藏匿罪恶的地方都被好好地剖解,用视觉、触觉和不可见的机器知觉。此刻的我,坦然接受这些于我肉身的审判。此时,我心悬于那些行李,那些刀、那些爆炸品、那些危险的液体、固体千万不要被发现。我这个罪人渴望逃过审判,完成救赎。
「先生,好了。您可以收拾好行李,去登机了,千万别落东西。」这个漂亮的女安检员终于收起那怀疑我会将飞机炸掉的目光,结束了对我以惊悚小说般人生的想象,报以诚挚地微笑,目送我的离开。
安心拖着行李去往候机区的我,仿佛刚刚结束了赎罪日在教堂的告解,终于摆脱了人生的若干罪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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