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

《半生缘》读书笔记 17。

Day 17，Page 313 - Page 326，第十六章。

主题：各怀心事的翠芝和世钧。

当初世钧的嫂子那么热心地撮合世钧和翠芝，没想到翠芝嫁过来之后，这妯娌二人却不怎么和睦，难为她俩还是嫡亲的表姊妹。后来，沈家也分了家，把皮货店也盘掉了。大少奶奶带着小健自己住，世钧在上海找了份洋行工程部的工作，沈太太和翠芝便跟着世钧来到了上海。

沈太太在上海住不惯，天长日久的，和翠芝之间也渐渐地不对付起来，最后还是回了南京。可见，天下的婆媳之间和妯娌之间，似乎少有关系和睦的。

战后，叔惠从国外回来了，世钧和翠芝去接机。在机场，两人闲聊着等待时，说到叔惠，说起叔惠的婚姻，翠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耐烦起来.....

叔惠的家人也来了，大家说笑着，飞机准时到达。只见叔惠在人丛里提着小件行李，挽着雨衣走来。叔惠还是那么漂亮。

世钧和翠芝再三说着，让叔惠第二天来他们家里住，叔惠答应了。当天晚上他们还有个应酬，就先回家了。

世钧和翠芝的生活，总归是平稳的。自己有一套宅子，不是很大，门前却有一片草地，因为翠芝喜欢养狗，需要点空间遛狗，同时小孩也可以在花园里玩。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这些年世事变迁，这个家却是一片父慈子孝，岁月静好的样子。

翠芝生过孩子之后，反而出落得更漂亮了，丰满中更见苗条，她的心境也一直非常平静，用张爱玲的话说，就是：

在一个少奶奶的生活里，比在水果里吃出一条虫来更惊险的事情是没有了的。

可是，今天的翠芝却表现得很异样。

先是在机场差点和世钧吵起来。

回到家，家里的佣人正在给书房的地板打蜡（书房是预备给叔惠住的），一只狗兴奋地跟在人背后窜来窜去的。翠芝便说：“这狗看见生人，说不定要咬人的，记着明天把它拴在亭子间里。”这就很奇怪了，因为她可是从来不肯承认这狗会咬人的。

然后，翠芝又一定要世钧出去，给叔惠买一瓶好一点的洋酒。世钧不去，她自己特意跑了出去，去了好些时候，大包小裹的满载而归。除了酒，还买了一套酒杯，两大把花，一条桌布，两听咖啡，一只新型煮咖啡的壶。

她还差点忘了晚上的应酬，专门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了叔惠爱吃的火腿。世钧其实也很爱吃火腿，翠芝却不记得了，或者说她从来也没关注过世钧的喜好。每次世钧说想吃，翠芝都是嫌麻烦，不肯去买，他从来也没吃着过。

这样一通折腾，已经快要迟到了，翠芝临出门前还不忘找阿司匹林药片，放到花瓶里，以防花儿谢了......

晚宴上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向看不上世钧，认为他有点低能，庸庸碌碌，不会赚钱，言语间对世钧很是不敬。同样，世钧对翠芝的这些女朋友也很不感冒。他似乎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即使对翠芝，也不过如此，所以翠芝认为他就是天生的温吞水脾气。世钧自己也这样想。

但是他现在又想，也许他比他意想中较为热情一些，要不然那时候怎么能跟曼桢那么好？那样的恋爱大概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有一回吧？也许一辈子有一回也够了。

世钧有好些年没想起曼桢了，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叔惠回来了，就联想起从前的事了。

回到家，世钧仍旧默不作声，翠芝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她有点不安起来。

两个人各自心里装着另外的人。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想起来会结婚的。

世钧溜完了狗，把狗拴进了厨房。地上有一本书，是孩子随手掉下的。世钧捡了起来，送回到亭子间。家里的书房被腾出来预备给叔惠住，所有的书都胡乱堆在亭子间里。世钧便整理了起来。他随手拿起一本，把上面的灰掸了掸。

信手翻了翻，忽然看见书页里夹着一张信笺，双摺着，纸张已经泛黄了，是曼桢从前写给他的一封信。曼桢的信和照片，他早已全都销毁了，因为留在那里徒增怅惘，就剩这一封，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舍得把它消灭掉。

这本书，这封信，多年以来一直都不知道塞在哪个角落里，今天要不是因为叔惠来，要不是因为给叔惠腾房间住，也决不会把它翻出来。

世钧不知不觉坐下来，读起了信。这封信大约是他父亲生病，他回南京的时候，她写给他的。曼桢在信中写了她对世钧的思念，写了她特意去叔惠家，只因为世钧那时候一直住在那里，她去和叔惠的父母聊天，不过是希望他们能说起世钧。

在这封信的最后，曼桢写道：“世钧，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世钧看到最后几句，就好像她正对着他说话似的。隔着悠悠岁月，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他想着：“难道她还在那里等着我吗？”

世钧想起来了，这就是那次他从南京回来，到她的办公室找她，她正在偷偷地给他写信，信纸的两边压着别的纸，随时可以盖起来的样子。她正写到一半，他来了，她就没再写下去。

他忽然觉得从前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如在目前，和曼桢自从认识以来的经过，全都想起来了。第一次遇见她，那还是哪一年的事？算起来已经有十四年了！——可不是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