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一个傻女人

我想起了一个傻女人

带着闺女上街吃早饭，无意间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叫，脑子里竟然快速地判断是不是秋霞的声音呢？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秋霞已经在这个小镇消失了许久了。

那个时候，只要我上街，就会看到秋霞，她总穿着与季节极不合适的看似有很多年头的宽大的衣衫，在街上快乐地和别人打着招呼，而这个别人无论是谁。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下面是一张其实圆圆的红红的脸。关于她的真实年龄，我从未用心考究过，只是听人说她其实是嫁了人的，且生过孩子，夫家是何境况，我更无从知道，但明白依秋霞这样的智力，人家娶她无非是为了传宗接代。至于她为什么跑出来，大家觉得再自然不过了，因为她是一个傻子嘛。

秋霞是快乐的，因为她那样乐此不疲地和别人打着招呼，热忱地唤他们“爸爸”或者“妈妈”或者“爷爷奶奶”，她的声音清脆，像极了孩子。只是大家大多时候面对她热切的呼唤反应出来的是漠然或者训斥，秋霞很乖，因为每当这时，她就马上走开了，没有别人想象出来的傻子那样的发飙。

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秋霞对于老师有一种极为亲切的敏感，在街上，只要看见我的同事，无论哪一个，她都能准确无误的叫老师，然后拿着一个不知哪里淘换来的皱巴巴的作业本，可怜巴巴地跟着问：“老师，我写几张啊？”抑或：“老师，我写两张吧。”如果没有得到应答，她会尾随着一直问啊问啊，直到追不上。第二天，依然乐此不疲。每次碰到她，但凡她问，我必是耐心告之，像哄孩子 那样柔声细语，尽管知道毫无意义。秋霞得到我的首肯， 必 会开心地离去。下次，依然满面春风地叫着：“老师！老师！”

我不是矫情自己多么善良，而是我不忍拂了这个”孩子“的心意。你看，潜意识里，我始终把她当做了孩子。有时她如果得不到回应，也会恶狠狠地说一句：“你是个傻子！”大家毫无地恶意地哈哈大笑一番，便各自离去了。

秋霞是喜欢孩子的，我闺女还抱着时，我上街，她看见我的胖丫头，喜欢的很，张牙舞爪地和她打招呼，而且还扮着可爱的鬼脸，只是也许她的动作太过夸张，我闺女吓得哇哇大哭，她很是张皇。有时她也撩起衣服，拍着自己的肚子，温情地和别人说她肚子里有一个妞妞呢。

究竟秋霞在这个小镇的街上晃荡了多少年，我从没注意过，觉得她和这个小镇一样，每天是必然存在的，可是如今她消失了多久，我却毫无察觉，大家也不曾议论过她，也许她本来就如草芥的，何况是她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傻子。其实，每个人在这个世上又何尝不是草芥呢？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秋霞，我想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