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桃桃会觉得自己的老公还没有刚出生的女儿贴心懂事。女儿毛毛躺在桃桃怀里时,每当桃桃说啊,毛毛也会跟着说一声啊;桃桃哈哈哈,毛毛也跟着哈哈哈。当桃桃给毛毛一个眼神,毛毛很快就能读懂她的意思。而当桃桃给老公说自己遇到的事情时,老公要不然沉默不语,要不然径直走回卧室床上发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两岁,小天使一样的毛毛成长成了小恶魔,会故意把玩具推到地上,还会看着桃桃笑。专家说干坏事的小家伙会在做的时候故意看着你,其实表示他们并不是对干坏事本身感兴趣,而是对你看到她干坏事的反应感兴趣。这正是婴幼儿开始迈出学习与他人相处的重要一步。有时候桃桃会怀疑老公是否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否则怎么会像机器人一样,不通人类的感情。
桃桃和老公是大学同学。老公先追的她,而且当时他的细致体贴获得了所有人的赞扬。比如桃桃经期时,他会帮桃桃买卫生巾,买各种热汤送到宿舍楼下,再托其他女生带上楼。桃桃生日,他会根据网上的推荐,给桃桃买时下流行的口红和礼物。桃桃老公那时长得又高又瘦,成绩又好,这样的贴心攻势下,桃桃和他毕业没几年就领了证。
婚后,很多矛盾才渐渐浮出水面。比如桃桃经期时,痛得很厉害,这时候老公却不知体谅,下班回家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等着桃桃给他做饭,即使桃桃都站不起来了。桃桃气若游丝地叫老公点外卖,老公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自己的。桃桃问我的那份呢?老公回复:“我又不知道你想不想吃这个。你自己选,我给你出钱。”
老公对待不熟的人一样的态度伤害到了桃桃。有时候她在想,那时候老公对自己的好,到底是特别针对自己的,还是任何在他女朋友位置上的人,他都会这样细致认真。按部就班被培养出来的做题家,能和人打交道,但所有行为还是根据做题的逻辑来的。套路能学会,但所有事都需要其他人的详细说明。送汤送卫生巾,是最普世的展现体贴的方式,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要了解过,桃桃当时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桃桃没有让老公给自己点餐,只是在被子里垂泪。偶尔她也会想,为什么总是自己去做各种让步和尝试,为什么老公从来没有想着为两人关系做点什么。这样不平等的感情,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面对两人积攒出的细微情绪和矛盾,老公总是保持回避,而桃桃倾向于沟通。但结婚以来,她已经见识到了冷暴力、抬杠、嘴硬、抢先展开情绪攻势等等方式,真要走下去,桃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别人眼里,桃桃老公是个好老公,能挣钱,好好先生,也会给桃桃创造惊喜。但在桃桃眼里,他需要的也是这样毫无负面情绪的、体面的妻子,这样他才能继续做好好先生。桃桃喜欢上老公也是觉得他比别人都聪明,成绩也好。但这件事带来的另一面是,他太孤高,太超脱了,不能共情桃桃的感受。就像生活在一片远离现实的岛上,他对身边的人和事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有人说有了小孩,两个人联系就紧密了,就容易解决这些问题。桃桃生下了毛毛。在毛毛的成长中,桃桃无数次觉得老公还不如2岁的毛毛通人性。1岁时候,毛毛整天要桃桃吃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和饼干;到了两岁,毛毛就懂得妈妈爱吃水果,会指着水果让妈妈吃。连两岁的孩子都懂“我喜欢的,并不一定是别人喜欢的”,桃桃的老公却不懂。
结婚时,桃桃选婚戒,她挑了一个很喜欢的钻石婚戒。老公直接拒绝,说钻石都是营销出来的,不值钱,非要桃桃带自己买的足金戒指。桃桃说:“我不喜欢黄金,我就希望有个钻石戒指,风风光光办婚礼。”老公没有口头拒绝,但只买了桃桃不喜欢的黄金戒指。桃桃一次都没有戴过,表示抗议,于是桃桃老公把戒指转交给自己妈妈带。
桃桃为这件事气得大吵大闹,老公没有受此影响,没有和桃桃吵,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她,想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明明她也同意钻石不保值。婚前老公会陪着桃桃度过那些负面情绪,虽然不那么会哄人,但桃桃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满足,觉得他既然能当个倾听者,以后还是能培养的。婚后,老公只剩下无视,沉默,自闭,好像桃桃是他烦恼的来源。
桃桃上班,又带孩子,每天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一天她白天被客户挤兑,回家才发现家里没有米了,自己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出去买,老公又出差了。那个瞬间,她突然觉得很失败,于是坐在沙发上痛哭。女儿毛毛发现桃桃哭了,去抱她的腿。桃桃觉得女儿的贴心,让她更感觉愧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作”让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庭,可除了年幼的女儿,她又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生活了那么久,老公对桃桃肯定是有感情的。但这种理解只限于他感受过,且认同的范畴。比如桃桃因为没拿到想要很久的钻石戒指而崩溃,老公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觉得这才是更好的理财手段。当桃桃的诉求和老公的经验冲突时,他不愿倾听,也不能理解。桃桃平静表达也好,伤心哭诉也罢,都是抽象且无法想象共情的东西;他不能理解我的痛苦,自然也不能理解基于这份痛苦的需求。
但凡桃桃有点难过,委屈,不满,生气,不管是什么情绪,他都完全不知所措,本能地回避,像是个被吓坏的孩子,只会沉默,躲避。在沉默中,桃桃的情绪发酵到没有办法消化的地步,自己生闷气,老公却从头到尾只会把躺在床上,把自己弓成虾米状,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也许充满情绪的世界,让他无所适从了,如果他能活在按部就班的机器人世界就好了,桃桃事后这样想。小时候,老公的父母都急切地望子成龙,老公也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出生的小城市,想闯出一片天,那时候“成为学神”就是他努力摆脱儿时那个丛林环境的唯一出路。尽管他努力不受环境的影响,却留下了“无法共情”的后遗症。
一场“普通婚姻”里,沉默的男人和破口大骂的女人成了雷打不动的主角组合。男人需要的是一个体面的妻子,她最好永远开心快乐,因为她一旦不快乐,他完全没有办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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