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米
第一次读水浒，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彼时，校禁森严。
恋爱自然是不准的，精神苦闷，小说便成了一大慰藉。
常有难兄难弟，课上沉浸于爽文之中，不知老师已悄然而至。
撕书是免不了的，记得有个老师，会特意将封皮扯下，用胶带四四方方地贴在墙上，颇有点恐吓的意味在里面。
久而久之，那面墙已有半个黑板大小。
兄弟们看着这片坟场，恨得牙根痒痒。
读及水浒，这些梁山聚义，快意恩仇的好汉们，对于少年来说，自然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英雄是什么？英雄当如是，不畏强权，扶危济困，替天行道！
高俅、蔡太师这类蝇营狗苟、吮痈舐痔的宵小之徒，必得诛之而后快。
英雄与小人，是水浒的最初印象。
水浒：好汉且慢！你可记得这位少年？
时过境迁，又度过了一轮年华。
高中与大学时代，不说水浒，渐渐连其他古代小说都很少碰了。
尔时是个标新立异的年龄，看水浒，浪费时间不说，隐约中甚至有点愚昧与迂腐的观感。
前段时间，见一篇文章称赞水浒文笔了得，兼之一点怀旧之情，又重新翻开了它。
只是，这一次，已没有英雄可言。
越往后读，有八个字就越加明显：
最心酸是“逼上梁山”，
最骇然是“赚他上山”。
林冲，国防部校级军事教官，妻子漂亮，家庭和睦。挑个好日子，全家出门逛一逛的功夫，老婆被权贵惦记上。退让隐忍，仍被设计陷害，与家人一别两地。最后老婆自杀，自己险些横死......
秦明，年轻有为，前途光明的军分区司令，宋江要“赚他上山”，冒充秦明在青州城下杀人放火，死掉几百无辜村民不说，秦明家小也因此被官府所杀......
武松，徒手打虎的县武装部部长，从小相依为命、把他拉扯大的哥哥被毒死之后，官府拿人手软，求告无门......
扈三娘，千金大小姐，祝家未婚妻。全家老小被李逵砍死，自己被掳上山，在宋江安排下，与手下败将王英拜堂成亲，留寨中效力......
谁黑？谁白？
谁是英雄？谁是小人？
武大郎枉死，武松面对妇弱老幼，不也连杀十五口？
你宋江是替天行道，我高逑灭你，不也是替天行道？
多少罪恶，假借汝之名盛行。
宋江们征讨方腊时，与当年围剿梁山的高太尉，又有何异？
水浒：好汉且慢！你可记得这位少年？
很久之前，有个小山村常遭恶龙洗劫。
村民们每年都要贡献一位少女，和大量的金银财宝。
同样，每一年，村中都会走出一个少年，默默背起宝剑，去迎战恶龙。
恶龙消失一阵儿后，会卷土重来，少年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年，一位村民偷偷地跟在了少年后面。
少年倾尽毕生所学，在一阵腥风血雨之后，成功地斩杀了恶龙。
他搬起尸体，龙身下掩盖的金银珠宝在闪闪发光。
少年的眼里露出了异样的光芒，他把宝剑丢掉，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少年的神色渐渐变了，四肢开始发黑，身上有鳞片挤出，下颚向前凸起，嘴里长出了獠牙......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轮回。
应该悲观吗？
英雄是不会的。
曾经的少年就是英雄。
一代代的少年既然已经醒来，你就绝不能说，没有挣脱这宿命的希望。
水浒：好汉且慢！你可记得这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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