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什么样的人可以有这样的沉着冷静呢?
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的泰然自若呢?
大概是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之时。
身为90后的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很幸运,见证了那么多令人难忘的历史,竟能一路安然生长至今。
2003年,非典肆虐。说实话,那时孩童的我不知道非典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妈妈让我每天都要喝板蓝根,以及那一年超市的盐卖得很贵。板蓝根和盐,是我对非典最深刻的记忆。
2008年,南方冰灾和汶川大地震。学校当时停了一段时间课,在家门口走两步摔一跤是常事。家里的饮用水喝完了也没有人可以送水上门,我们便步行去自提桶装水。由于冰灾导致全城限电,隔三差五便会停一段时间电,一家人便在烛光中唠家常。
5.12汶川大地震时,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觉得心痛万分。余震来临时,衡阳市竟然也有了反应,小区物业大半夜叫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到马路牙子上待着。爸爸妈妈赶忙叫醒我和哥哥,一家人穿好衣服跑到大马路上,一直待到后半夜,估摸着没什么事后,爸爸便叫我们回家休息了。还记得当时爸爸对我们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然,2008年的北京夏季奥运会,那是让我爱国情怀爆棚的时刻。彼时正值暑假,打开电视就一定是看奥运会比赛,时刻关注着中国奖牌榜。站在电视机前蹦跶呐喊,就好像这些运动员能听到我的加油声似的。
2012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我清晰地记得,12月21日当晚,我和大学室友们躺在床上睡不着,到底明天是否能看到太阳呢?都世界末日了,我却没有和家人在一起吗?现在想来,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亦或是真的迎来无尽的黑夜,我们想留下的到底什么呢?我们真的可以做到从心所欲吗?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这场苦难,至今觉得仿似一场梦。明明前一个月还在武汉出差,感受了那里的风与月,“封城”这个词却赫然在目。紧接着,我和朋友约好的年后云南之旅被迫取消。长沙世界之窗迎来开园后的首次长时间闭园,我们开始在家线上办公。全国各地口罩和物资紧缺,每天醒来条件反射般的便是关注新增。
当我们有了一次突然的假期,却只能原地蜗居。我才发现,原来一座城市无休无止的进度条,也有暂停键。
我知道,我们的世界已经风起浪涌。而你我,在这强大的疫情面前,如同浮萍,如同蓬草,渺小万分。
“青春才几年,疫情占三年。”就这样,从2020年到2022年,我们就这样在疫情的反反复复中过活着。
2022年,冬奥会顺利结束后,我们的祖国又让我们骄傲了。但马上,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战争一触即发,从全球欢庆冬奥会的运动盛事,再到这场战争,从喜到悲,从一种欢呼到另一种欢呼。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此时的我们,可以喝水吃饭,可以畅谈天地,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旁观者,就已经十分幸运了。
2022年3月21日,东航空难事件。这是近期最让我揪心的一件事。每次点开微博看到那些热搜词条,还有网友的热评,我都在想,当我们在用情绪和文字表达善意的时候,对于家属来说,其实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正如其中一位家属的悼词“我甚至无法亲吻你的骨灰,只能在废墟中悲鸣”。毕竟这世间永远没有感同身受。
我后来去翻阅了部分乘客的故事,有的人即将步入婚姻,有的人新婚不久,有的人正事业有成,有的人是去出差,有的人是去看病,有的人过着平淡的小日子……他(她)们亦是这数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小缩影。
我曾真切地感受过,亲人离去的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那一刻更多的是黑暗,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碗剩菜、那阳台上随风舞动的衣服、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被子,还有那深夜里街上的车子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有人说,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进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所以,下次发信息一定要记得说晚安,下次打电话一定要记得说再见,下次见面一定要微笑和拥抱。记住了吗?
生长至今,这一切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太让人捉摸不透了。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会先到来?为什么我们的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和遗憾?
为什么我们明白这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即使今天你经历和见证了这么多历史时刻,你还是会在发出无数声唉叹和抹完眼泪后,继续做那个糟糕又真实的自己吧?
你还是会和妈妈大声吵架,你还是会和最亲密的人无理取闹,你还是不会对家人说一句我爱你,你还是没有勇气向喜欢的人表白,你还是没有胆量去闯,你还是对自己的人生怨天尤人,你还是没有信心去坚持。
你还是不会马上去做想做的事,你还是不会马上去见想见的人。
昨天部门开会的时候,我们知道清明节活动暂停了,大家也要准备开始调休了。因为已经有一名同事家小区封了,领导说“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家被封了,没有屯粮食可以告诉部门,我们会去给大家送温暖,要记得你们是有组织有单位的。”同事们听了后也都乐乐呵呵。这一刻我觉得,好像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我们还可以开玩笑般去面对,拥有和平安稳的时间,甚至还可以继续做一名打工人,这本身就已经很幸运了。
这两天长沙的天气还不错,风里都是温柔的气息。也不知道是它一直就这样温柔,还是当我们停下脚步,才发现它是温柔的。
我们驱车行驶在园区的主干道。日本园的晚樱开得很好,欧洲街的绣球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清丽动人,风铃走廊写着“幸福安康”的樱花木牌在风中摇曳,天鹅湖的黑天鹅在岸边发呆,失去欢呼尖叫声的游乐项目岿然不动。万物都在动,万物都未动。
是的,那些我们很爱的美好,那些喧哗和吵闹,那些可爱和无理的人,都叫人怀念呢。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我想,我永远也做不到如此。
人生起落是无常,想见的人就去见,想做的事不要等,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2022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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