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

作者: 清风自有明月照 | 来源:发表于2020-04-26 14:22 被阅读0次

    作者:清风自有明月照

    八年前寒冬的清晨,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婴孩的啼哭一齐划破了天际,稳婆抱着婴孩走出门外,贺喜道:恭喜恭喜!喜得千金!男人默然没有接住,一口浓痰堵在喉咙里:欠你妈的金!

    后来,女人又接连产下二子:大儿子打了个银项圈,叫光发;二儿子做了个铜项圈,叫光财。女人捡了个小秤砣挂在她脖子上,唤她秤砣。

    秤砣要上学了,男人抖了抖手里的烟,说道,等大儿子上了来;秤砣该读书了,女人放下了手上的锅铲,说道,二儿子还没长大,她断了念想。

    后来,男人挖煤埋了进去,女人哭得要死要活。虽说矿上赔了钱,可生计断了,女人哭得更伤心——得送一个,送一个秤砣出去。

    女人找了村东头,又找了村西头。一对军人夫妇无子嗣,表示愿意1000块收养,女人接过钱定了日子。

    回来,女人道:那家人户不错,都是穿军装的,又没个一男半女的,你去是享福嘞!

    秤砣没有说话。

    女人又道:妈也是没办法,你爹走了,你两个弟弟咋办?你要懂事是不是?

    秤砣默然。

    女人嘱咐道:要听话,秤砣!

    秤砣埋下眼睛,点了点头。

    秤砣走的时候,天还没亮,第一缕清晨的炊烟飘起,她的脸被火烧得通红。她悄悄地把松毛塞进灶口,扑哧哧的火烧得铮亮,稀饭也扑哧哧的冒着泡。她小心地盖好锅盖,轻轻地把三双碗筷摆在桌上,转身掩上了门。

    村口,军人夫妇早已等候多时,远远就看见了秤砣,欢叫道:小秤砣,可算来了!秤砣一身灰扑扑的旧袄子——是女人前些年把弟弟们的衣服改大的,两个羊角辫绑着有些发白的红头绳一甩一甩的,嘴唇起皮翻着白,黝黑黝黑的小脸上挂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军人妈妈搓了搓手,拉着秤砣冷冰冰的小手,轻声道:手怎么这么冰?来捂捂。随即把荷包里的手套套在小秤砣的手上,小秤砣想往后退,可是那强有力的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她。小秤砣抬起头望向军人妈妈,一张明亮而又亲和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她有些害羞。

    军人爸爸,笑眯眯地从身后拿了件小红袄——新崭崭的,说道:小秤砣,来,试试!

    秤砣扯了扯自己的破袄子,低着头不说话,搓着手上的泥,不敢去看。

    军人爸爸还是贴心的把小袄子披在秤砣身上,牵住她的手,军人爸爸的手很粗糙却很厚实又温暖。小秤砣从来没有牵过男人的手,这让小秤砣想起男人在家的日子,在冬天的风总是吹得乌拉乌拉,昏黄的煤油灯一闪一闪,男人会喝着老酒,醉醺醺地和两个弟弟比划扳手腕,但男人总是输,女人和他们笑作一团——好像一家人。而秤砣就坐在灶台边烧火,火的温度慢慢的从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传输到她的手臂,漫溯到她的全身,最后流到她的心里,暖暖的好似一座温柔的火山。小秤砣望向身后的荒山,那里是男人的永眠之地,一阵风吹进小秤砣的眼里,眼睛很涩很痛,可是眼泪就是被关在了心里,小秤砣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想,军人爸爸的手也许像男人的手那样温暖而又宽厚。

    军人爸爸轻柔地摸了摸小秤砣的头,说道:小秤砣,我们会回来的,只要你愿意。小秤砣擤了擤鼻子,家——那一座土房是小秤砣八年来唯一的记忆,在雨天总是带着土腥子味,灶房的柴火是她的,锅碗瓢盆是她的,炉子里燃起的火焰也属于她,她的归属是家。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不住地伸出手来理了理,冬日的暖阳悄然爬上了她的发梢。

    军人妈妈温柔地捧起小秤砣的脸,说道:我们是你的家,别害怕。

    小秤砣眼睛有些湿润,她拉了一下披在外面的小袄子,黝黑的小脸有了一丝红晕。

    军人妈妈和军人爸爸走在小秤砣的两边,军人夫妇的身形很高大像山一般,挡住了寒冬的凛冽,将小秤砣护在身边。军人爸爸俯下身子轻语道:小秤砣,我们的小千金,我们回家。

    秤砣在心里默默地答道:嗯。

    也许,温暖的阳光早已住进了这个冬天,村口的黄桷树冒出了嫩芽,树梢上的春意最先开始繁衍。他们三人就这样手牵着手,一点一点远去,最后化成了三个点,消失在村庄的视野里。

    (清风改于2019年1月31日夜)

    【我是清风,也叫英俊,一个喜欢写点文史,吐点槽,没事喜欢胡思乱想的酸笔头。欢迎大家关注我的b站:清风自有明月照,或者公众号:英俊和他的世界。】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千金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qzgdw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