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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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附近开了一家公共澡堂，老婆建议我们去体验一下。当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我一开始是奇怪的，老婆这样不管住几星宾馆都要铺自己的床单的人，会建议我们去公共澡堂洗澡？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就不矫情，带着孩子，择一周六的吉日，一家三口出发去也。

我印象中的公共澡堂，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呀，有一句话叫“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那个池，我一直觉得应该是泡澡池。带着儿子，我是找点过去的回忆，让他去找点新鲜的体验。

到地方之后，男女分开，各自进到更衣室去。

儿子明显有点局促，这是正常的。平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更何况这个地方还要脱个精光。这种不适应，在我这个以身作则的老爸面前都不是事儿，一会儿父子两人就真诚地全祼相对。

其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种场面，我也没有太多的经历，平时只是我给他搓搓澡，看得都是光溜溜的他。今天，完全平等，他也能看得到光溜溜的我。

澡堂没有什么可描述的，常规布局，淋浴、桑拿房、泡澡池、搓澡的床一应俱全。澡堂里也没有什么人，地方开阔，这也是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家里虽然东西都有，但总是局促，举手抬脚都得小心，这儿就不同了，地方大得可以跑步，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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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来时，想过或可有金鳞暂憩的“池”，但真的没有想过进去泡一泡，儿子望着那一池的水，说感觉好浑浊呀，我也没有怂恿他去试试。过去，有名儿的泡澡的水，都叫这个汤，那个汤，也不是清澈见底的，不过这里这一池洗脚水，还是算了，看来看去，也没有其他人在里面，明显的大家心里都膈应，一池子水就那么安静地呆在那儿，散发着肥皂的味儿。

来这儿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搓澡，平时我给儿子搓澡，他总是觉得痛，今天就准备给他一个机会“报复”一下。我抓着搓澡巾一下两下的搓着他，由颈到背，从前到后。搓着搓着，我有点恍惚，在蒸汽缭绕之间，想到当年，我爸给我搓澡的情形。那时洗澡要走好远，我是很喜欢和爸爸一同去洗的，因为可以坐自行车，省力。

但很纠结的是，老爸搓澡的手法儿，那是相当的有力道，我每次都觉得那不是搓澡，那是搓掉一层皮的酷刑。

在搓澡的时候，还挺有仪式感，把水池旁边台阶上，两块光滑的瓷砖洗两遍，把毛巾整理成一个方块儿，让我坐在他前面，从背开始一下一下的搓，我就一下一下地倒吸着冷气，想着怎么还不会完。后背搓完了，就换前面，还是痛。在搓胳膊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爸爸的眼皮儿上有一个水滴，不知道是汗还是蒸汽凝结成的水，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晃着，我每次都特别担心，水滴进到眼睛里，那种滋味，是我童年的痛苦记忆之一。

每次都看着那水滴在晃晃悠悠，爸爸也不去抹一下，这让我看着担惊受怕。有一次，我拿着毛巾去擦，爸爸似乎怔了一下，说，别乱动，然后他自己用手抹掉了……

又是一恍惚之间，我从回忆中醒过来。儿子还在老实地让我搓了个干净，他没有叫痛，是我的劲儿不如我爸爸当年的大？还是儿子要比当年的我要坚强、懂事？

在我的印象中，似乎都是爸爸给我搓澡，他从来不让我给他搓。这回我终于知道了这几十年来没有找到的答案。我让儿子来给我搓澡，估计他也是使足了力气，想让我感受一下他的感受，但对于我来说，感觉太轻了，这边还把他累得呼哧呼哧的。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搞定吧。

当年，可能爸爸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

如今，我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却再也没有机会和老爸洗澡了。

只能在恍惚之间，想起那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搓在背上的痛。

真想再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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