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一听说上海女人,就会想到这些词:高冷、傲娇、拜金、爱作、嗲、特别懒惰还有点蛮不讲理,然而,在我遇到这个上海女人之后,我的一切的对于上海女人的认知都变得莫名其妙、狭隘偏激、无厘头。
我和这个上海女人做了好几年的同事兼邻居,她是我那时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没有之一。
她是上海知青,哪一年下放的我不知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应该有四五十岁了,那是八十年代末。
她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君卓,那是我那时接触到的最有文化的名字。她是优秀教师、人大代表,至于级别我那时是不知道的。
她是那种温婉贤淑该怎么形容呢?极随和极温和的那种,见谁都面带微笑,跟谁说话都和风细雨,包括对学生,对每一个学生,我几乎没有看见过她对谁生气对谁发火。
她,皮肤白净,短发,身材匀称。一件洗得发了白的米色春秋衫,一穿就是十几年。
她的先生是我们苏北本地农村民办教师,据说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娇惯,婚后在家里就是个甩手掌柜。几年的邻居我没见那个男的做过一件家务事。
在那个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的政策激励下,男人停薪留职下海了。男人借钱办了个菌种厂,招了几个工人,长平菇蘑菇什么的,卖给学校食堂也卖给其它单位食堂或者个人。由于经营不善,几年下来钱没有赚到债欠了几屁股,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要债,包括被拖欠工资的工人。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全是她好言好语低声下气的求人宽限,人家看到她这个态度不好意思为难。我见到好几次这样的事,以为等男人回来她会生气数落甚至大闹一场。等到男人回来了,她端茶倒水拿拖鞋,煮饭烧菜满脸微笑看着他吃。我常常想,换成我这日子早就不过了,即使过肯定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定闹得他老老实实回来上班不可。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样的雅量,是男人长得帅吗?也就可以吧,真不是帅死不偿命的那种,个很高,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要么说是有才,这一点我认可,从他们给孩子取的名字看得出来:老大兮冰,老二兮凌,老三是个儿子兮涛。我至今都认为把虚词巧妙地用到名字里是有才学的人所为,况且儿子的名字特有讲究,因为是男孩比两个女孩的两点水多了一点,是三点水。就算这样,我也绝不能允许他的作,把一家人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
家里所有的事情全是她一人承包,男人像祖宗一样的供着,就连本地农村女人也坚决做不到的,何况还是对那个把家里的钱都败光又欠了一屁股债的人。
日子艰难到什么程度,儿子二十岁,上海的妹妹寄来一条裤子作礼物,她拿出来卖了,那条裤子是二十七元钱。虽然在九十年代初,二十七元的裤子的确贵了点,但还不至于要转手。你也许要问,这细节我是怎么知道的?第一,我们住的是那种从东到西一条走廊走到头的房子,哪家有什么事,门清。第二,她的那条裤子是卖给我了,老实说我也嫌贵,但是也许她认为我是配穿那么贵的衣服的人吧,找上门来。好在那时候,女人的裤子拉链也有在前面的。老公思忖片刻就买下来给我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条那么贵的裤子。
我私下里总想,她是贤惠得过了头,也是勤劳得过了头的那种人,上海女人怎么这样啊?完全没有了自我嘛。
再想想,有自我又能怎样?骑虎难下的时候,除了忍让宽容还能怎样?
后来,她退休回了上海,在上海办了打工子弟小学,才把男人欠的债还清,日子也才好过起来。
不霸道不拜金勤劳贤惠,一切好词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
我喜欢她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喜欢她这样操碎了心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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