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车上,汗味熏天。许多站票的人席地而坐,车厢里简直乱成一锅粥。不知哪里的人在打牌,声音越来越大,于是更多人开始发出噪音。窗外的阳光扑撒在沈竹西的脸上,她带着耳机,躺在床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好,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起来。”女人面容憔悴,十分消瘦。她领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男孩正玩着手里的小卡片。坐在她位置上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头也不抬。
车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男人烦躁地抬起头,甩了下她的胳膊,导致对面的人趔趄了一下。女人抓紧孩子的手,垂着眼眸,咬紧嘴唇,胸口因为大喘气而上下起伏。没有人出来替她说话,男人斜眼看了她一眼,冷笑。
不一会,女人领着孩子走了,等她回来时,只有她一个人。她手里拿着的水果刀没人发现,所有看客只顾着看她的脸,等待着骂架这场戏。鲜红的血从男人肚子里流出来,他一下子把女人推倒在地,然后捂住肚子“砰”一下又跌坐到座位上,不知该怎么办。众人一拥而逃,一时间车厢这个位置空得没人。沈竹西摘掉耳机,和对床商量了一下,对床去叫保安人员。
沈竹西走到女人身边,扶着她起来,女人脸色惨白,刀上的血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多年后,沈竹西还会想起这件事,脑海里还会出现那个女人被带走的背影。有时会想她会不会进了监狱,她的孩子将会有个什么样的未来。可是沈竹西知道,一个人没有素质不是他横行霸道的理由,这种人理应得到惩罚。
沈竹西也想寻觅自己当年为何会出现在那个火车上,而不是曾经自己生活了十年的老城。时光跳转不歇,她终于在尽头处望见那个如大侠般的少年,他驾着七彩祥云,离开了这个世界。沈竹西在后面追啊追,乐此不疲。似梦非梦,她几乎忘记了他的面容,可忘却不了自己曾经像个信徒一般追随了他五年。有人问过沈竹西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沈竹西当时便知道,这个问题,将是她一生的未解之谜。
“沈竹西。”
“沈竹西!”
讲台上的老师将板擦狠狠摔在讲桌上。沈竹西缓缓站起身来。
“你在想什么呢?”老师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
沈竹西抬眼看着老师,心里却在暗喜——刚刚她想出的那个故事。不过,故事戛然而止,主人公沈竹西应该有绝对的自由,所以等待一个男人到死是不可能的。想到这,她知道,这部想象出来的小说和以前自己所有想象出来的小说一样卡住了。她想要给每个主人公绝对的自由与高尚的爱情。可是偏偏这两个是矛盾的,爱情意味着羁绊。
“沈竹西,我看你是胆子肥了,去办公室抄课文!”老师在三句提问无果后,彻底火了。
推开门,沈竹西搬着凳子径直走到班主任的桌子前。刚一下笔,有人推门进来了。她很自然的扭过头去看,望见了一个长相清秀而且个子很高的男生,他的后脖子上有颗痣。沈竹西灵感似乎又被激发,她觉得她爱上了他后脖子上的这颗痣。然后,她爱上了这个人。
第一个字写完,她又朝那边看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多年后,付迟仍旧会记得那个初遇在办公室的女孩,她是那么的诗性,像只忧郁的蝴蝶朝远方飞翔。她喜欢他那颗奇怪的痣,喜欢从后面抱住他,亲吻那颗痣。真是个美丽的疯子。后来,她在楼顶将身子悬空,落入了她向往的深渊里。
沈竹西没听到付迟的声音,只顾着沉溺在自己想象的故事里。付迟记住了她,发呆的女孩。
课文抄完了,一节课也过去了。放学时,沈竹西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完美,她已经迫不及待写下来了。不远处那条小路上,有几个穿着校服的人围在一块,她分明听到了‘救命’这两个字。她过了个马路,冲过去。
“你们干什么呢。”她双手插进口袋,大声叫。
“关你屁事。”一个男生转过身来,靠近沈竹西,应该是想把她吓走。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沈竹西看着那个缩在角落哆哆嗦嗦的小姑娘,仰起头瞪着面前的人。
“你这种套路都烂大街了。给钱吧,要不别想走。”说话间,他几个弟兄都转过身来。
突然,沈竹西面前的几个人表情逐渐变僵硬。一个人骂了一句然后撒腿就跑。几个人一眨眼都跑了,马路那边的警察正叫喊着追去。沈竹西看了眼小姑娘,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她过了个马路,继续自己原本应该走的路。付迟将手机装进口袋里,朝相反方向走去。
这件事,沈竹西从不知道。直到付迟离世那年她都不知道。她只是痴痴地追随付迟,寻找灵感,对高尚的爱情和绝对的自由进行朝拜。而且这次,不是想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