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趴在窗口看雨。雨声那样大,那样急,狠狠砸在地上,看架势非把地敲出几个窟窿才罢休。雨水的凶残我不是第一次见识,可就算这样,还是被惊到了,下意识把窗户关上了,雨声这才小了些。
我确实只是被惊到了,并不害怕。对啊,竟然不是害怕。我不确定这样的感觉是否真实,竟然就这样影约觉得自己好了。我知道死神还在,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不过近来很少和我搭话,他的脸竟有些模糊了。
当初那些“死对我来说是幸福的事”“治不好的,放弃我吧”的念头,逐渐淡了,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思想我能左右,身体也能控制,读书写字,和人交流这样的事都像以前一样容易,虽然不那样完全,出院应该是有希望的。
和父亲一起去找医生,我尽量抑制我的兴奋,生怕医生以我得了另外一种精神病而不给予办理手续。
一切显得那样顺利,没有复杂的测试和缴费单,一个公章盖上去,从此我又是自由人。即使我知道我可能还会收到制约,药物摄入的负担却是不用再考虑了,父母不会过多约束,只要我表现的正常。他们只信医生,医生说好了就一定是好了。
我曾以最坏的恶意推测医生,其实我早可以出院了,不过是看着父母爱女心切,所以残忍地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出院我没有发言权,过多的辩解只会让他们以为病情又加重了,然后是更多的药片与药水,所以永远只能保留意见。
好像突然明白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不远行”。古人对感情的表达委婉含蓄,细腻到你察觉不到,理解不了。父母笨拙而竭力的爱,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地动山摇。
对生命而言,谁有真正的选择权呢?
我一直不懂精神病为什么要被关起来,有些精神病真的是很可爱的人,他们的世界我不曾涉足,但光是听讲述耳朵就开出花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让精神病去搞研究,也许我们会进步的更快。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不然又要回去吃药输液了。
以前害怕精神病,时哭时笑,疯疯癫癫的形象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我要纠正我的错误,一般情况下,精神病要承受多倍的苦难。其实没有理由遭到嫌弃。
父母和病房里的亲属,病人道别。一位同样从乡下来的大叔对父亲说:“哥哥,你算是熬出头了。”她的女儿患有精神分裂症,两年断断续续住院,医院不讲情面,没钱就得出院,你见过哪个穷人长住。
大叔与父亲惺惺相惜,他们是一样的人。
白头发奶奶送我到门口,她说:“乖孩子,别回头。”她清醒的时候很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沾沾自喜。
我知道有人在目送,真心的,跟风的(精神病友)。我也记得奶奶说,别回头。
我的一生都是黄金时代,没有什么能真正把我击垮,任何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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