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曾国藩(80)
第十章
刘蓉学术有奇气 乡贤垂范亦政知
躬身经世实践建事功
关于刘蓉的经世实践,广为人们所知的是他参与创建湘军及之后建立的事功。其实,刘蓉二十出头时,已经尝试参与地方事务。咸丰二年(1852年)二月,曾国荃给曾国藩写信,谓刘蓉十五年前“不得志于有司”,辄早在道光十六、七年刘蓉可能因进言而与当政不谐。道光二十年(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刺激他深入考察社会弊端,其时刘蓉仅二十五岁。大概在十一月,他撰诗寄给时在浙江学政罗文俊幕中的郭嵩焘,有“酒酣灯烂雄谈剧,望尔澄清揽辔时”句,期望他为国立功。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他上书大吏,指出中国之所以被英国欺凌,“非英夷之能病中国,而中国之自为病耳”,外患不可忧,可忧者在自身。为此,他详细分析了五个方面的内忧。此书长达数千言,覆盖吏治、政教、民生、治安方面的弊病,论事委曲周详,观察入微。青年刘蓉阅历之丰富,眼光之敏锐,思想之深邃,令人惊叹。而情绪愤激,禁不住流露于笔端,故对当局多有批评之意。
罗泽南看了以后,很是担心,劝他谨慎从事。对于鸦片战争的惨败,刘蓉耿耿于怀。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十二月,致书曾国藩,希望他为朝廷出谋划策,以免重蹈覆辙:“和议之成,令人愤悒。彼虏何厌,行复逞耳。然往者莫追,来者可惩,及此闲暇,亦颇为内修外攘之计否也?执事既列朝籍,正宜蕴蓄经纶,以需时用。”
道光三十年(1850年)二月,咸丰谕“九卿科道等有言事之责者,就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据实陈奏”。时任礼部右侍郎的曾国藩先后上《应诏陈言疏》、《请设坛祈雨疏》、《条陈日讲事宜疏》 。刘蓉得读后,写信给曾国藩,认为培养人材最急迫,因建议“仿宋胡瑗教授湖州之法,增损以颁诸学宫,诏天下郡邑守令聘蓄道德、通经术者为书院之长,拔其士之有材识志业者,廪于学官,随资性所近,分经义、治事等斋,类聚而时教之”。
对国家,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建言。而在桑梓,在最重要的两件大事上他都有深度参与。道光三十年(1850年)十月,朱孙诒署湘乡令。在此之前,他历任宁乡、长沙、酃县令,皆有政声。抵湘后,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是钱粮征收。先是,钱漕由书吏征解,农民受害不浅。咸丰元年(1850年)三月,他将曾麟书等知名乡绅请至县城商议,五月制定新的征收办法,不复假手书吏,百姓颂声载道。曾国潢敬佩地说“此事朱尧师、刘霞兄、赵玉班、刘月槎先生、贺石农,皆是有百分功劳者”,说明刘蓉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二件大事是练团剿匪。朱孙诒到湘乡前,王錱、李续宾已有练团经验,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新宁李沅发乱起,王氏集里人练团,李氏则应彭洋中之请,在宝庆练团。三十年(1850年)十二月,太平军起义,湖南震动,湘乡境内会匪骛起。咸丰元年秋,王錱乡试归,倡团练,朱孙诒制定团练办法,刘蓉父刘东屏办六合团。八月下旬,刘东屏、刘蓉带乡勇二百、朱孙诒带数十人,捕获匪徒数十人,朱氏受枪伤。二年(1852年)五月,太平军陷道州,湘乡危急。朱氏因与刘蓉商团练办法,刘蓉认为乡团保伍之法非一时所能猝办,就城募勇为当下之亟,以捐输解决经费。七月底,太平军攻长沙。八月末,刘蓉至县城协助朱氏募勇训练。九月,为团练立连坐法,并两次致书在家守制的曾国藩,邀其往县城商办团练。十月,与朱孙诒、罗泽南平杨家滩匪。十二月,曾国藩奉到帮办团练谕,郭嵩焘、刘蓉先后至曾家,劝其到长沙帮办团练,曾氏遂以朱孙诒、罗泽南、王錱、刘蓉、易良幹、康景晖等人训练的湘乡勇为基础,拉开了创建湘军的序幕。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朱孙诒致书时在家乡守制的刘蓉,认为他“实为当今第一流人物”。毫无疑问,这个评价与刘蓉在服务桑梓、创建湘军时发挥的重要作用是密不可分的。
刘蓉既是理论家,也是行动家。郭嵩焘说他有“兼人之勇”,确为客观之论。其勇,表现在学问上,敢于挑战前辈大儒,不随潮流,走自己的路。表现在经世实践上,敢于批判现实,不惧当政,关心民瘼,并为改革社会而付出实际行动。当时,大多学朱子者,“但守心性理气之辨、太极《西铭》之说,以为的传,所以只做得个闭门独坐、泥塑木雕的好人”。相形之下,刘蓉、罗泽南真可谓卓然高枝,孤独勇士。
至咸丰三年参与创建湘军,刘蓉穷研理学盖十七年。论其对理学的贡献,陆宝千先生一方面肯定他对重振理学之大功,一方面认为他缺乏创见:“蓉于理学,就其力脱考据之学风而言,可谓豪杰之士;就其阐扬斯道而言,则并无何精义卓见之创获。”这自然是以一个很高的标准来观照的。刘蓉对程朱理学极少发明,理学撰述也不多,仅《<思辨录>疑义》一部而已。与罗泽南相比,理论建树确是单薄。不过,从其正本清源、与师友的切劘中,可以看出其对程朱理学的固守。从其推动会讲、培植后进中,可以看出其对恢复理学荣光的一意笃行。从其对国家、地方事务的关心、参与中,可以看出其对理学精神的殚力躬行。因此,以“醇儒”称之,可谓名实相副。
乡贤垂范亦政知。晚清时期,湘籍官吏、将领退休、遭免职时,往往回到家乡来。由于他们的影响力大,其实朝廷是十分担心的,因而历届湖南巡抚还无形中承担着一个职责,即对这些官吏、将领进行监控、不定期汇报他们的动态。而刘崐担任湖南巡抚时对这类人的保护与爱惜,天下皆知,受其庇护者如彭玉麟、蒋益澧、杨岳斌、刘蓉、边晓堂、刘典、李元度、曾国荃等都对他甚为感激,也缔结了不浅的交情。其实,这些人回乡成为乡人榜样,不仅带动了湖湘文化的传播,而且他们也多成为了刘崐知晓湖南乡情、掌握地方官吏与百姓真实动态的抓手,甚至不少人还参政议政,成为他实施政事的重要参谋,譬如刘蓉。
刘蓉与曾国藩、郭嵩焘、罗泽南等皆是至交好友,在咸丰时期与罗泽南、左宗棠被湖南士人合称“三亮”。他的父亲刘振宗,是湘乡较为有名的士绅,经营着不错的家业,当年曾国藩赶考时还曾到其家借盘缠。他少年即自我约束严格,后来在《习惯说》一文中他曾讲到,他的起居室有一个小坑,久而安之,但某日父亲来视,笑他“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他悚然警醒,得出“君子之学,贵乎慎始”的结论。但参加科考,“三亮”皆是极不走运之人,科场不畅自然仕途不举,刘蓉于是潜心于理学,钻研“有用之学”。
刘蓉主张学为匡世济民,但心气傲岸,难为世人所容,是故太平天国兴起,他虽以天下为念但并未及时出山。直待曾国藩在湘办团练组建湘军时,邀请其与郭嵩焘为幕僚,三番五次拜门后,刘蓉才未推辞,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即:做事出主意在所不辞,但曾国藩不得保荐自己为官。曾国藩为之感动,吩咐账房:“刘、郭与己身同,惟所支用,不为限制。”
可能正是在此之际,身为湖南学政的刘崐,已经开始与刘蓉有了往来。但是他们具体如何交往,至今无详实材料佐证。可知的是,刘崐对于刘蓉的才干颇为欣赏,以后一直与其保持着书信往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