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冰山迎风而立，像一座城堡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船破冰向前，离冰山越来越近。
冰山沉重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冰冷的巨物，似乎在冷冷地打量着船员们。
阳光折射下的冰山，美丽而又可怖。
如同这片银色世界的无情守卫。
在冰山的顶部，有一团奇异的红色。
从远处看，像是高举着的红色旗帜。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船稳步朝着冰山前进。
冰山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高。
周围的浮冰群受到冰山的推挤，从正面向船挤压过来。
大量的冰块围住船头，继而还顺着船头，层层堆叠。
船在层层袭来的冰块乱流中奋力向前。
被冰山和船同时挤压的浮冰翻转扭曲，形成了乱石林立一般的冰川。
这条刚成形的冰川一路布满尖刺。
此时，船也只能硬闯。
结果，在连续冲破大片冰刺后，一根粗壮冰刺冷不防从左侧直插过来。
左舷当场被刺穿一个大洞。
抢修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深夜。
半夜，刺骨的寒风从破洞灌进船内，抢修的船员几乎被冻僵。
整个晚上，其他休息的船员也不得安生。
船仍在缓慢行进，船的龙骨不时与冰川发生摩擦，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令入睡的船员苦不堪言。
而且，浮冰本身也会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
鸟叫声，吱吱声，水壶沸腾的喷气声。
锤子的敲击声，咕噜声，呻吟声和尖叫声，列车驶过的轰隆声，以及偶尔的嗖嗖声。
动静花样繁多，有时声音还越来越大。
这些奇异的声响都是因冰山挤压浮冰而产生。
当一大块冰被挤压得突然窜起或翻转时，就会发出各种声响。
当晚，船上没有一个人能睡得踏实。
第二天，冰山已近在眼前。
但一整天，船几乎无法前进。
冰山周围都是薄薄的新生冰。
这些密集的新生冰将浮冰连在一起，从冰山一直延伸到船边，将船团团围住。
船被新生冰群困在原地，难以动弹。
船上的科学人员对新生冰群进行了检测。
他们发现这片新生冰群足够结实，可以支撑人在上面小心地行走。
科学人员马上向船长申请，要从冰上进一步靠近冰山，对冰山进行观测。
他们还一心想要搞清楚冰山上那团红色究竟是什么。
船长虽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地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科学人员立即组织了一支五人小队。
这支队伍从甲板下到浮冰上，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冰山。
这一路实在是惊心动魄。
环绕冰山的新生浮冰，比预计的要薄得多。
前行过程中，随时都会在冰上踩出一排裂缝。
这时如同听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即停下，一动也不敢动。
原地仔细观察后，再小心地换一个方向，继续向冰山前进。
在这随时都面临生命危险的可怕地方，景色却异常的美。
行进中，小队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驻足，向远处眺望。
在远处，浮冰群幻化成了高耸的峭壁。
沿着峭壁顶部那些紧密的空隙，显现出洁白和金黄色的东方式的城市轮廓，那是更遥远的，更大规模的浮冰群。
经过一番艰苦的跋涉，科学小队终于来到冰山脚下。
他们立即向冰山顶部的那团红色发射了一枚标枪。
带有回收装置的标枪顺利采集到了山顶的样本。
这些奇异的红色，原来是由一些十分细小的半透明凝胶物质组成。
初步分析之后，科学小队发现这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活性原浆细胞。
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需从冰块上吸收极少量的营养物质即可存活。
科学小队正兴致勃勃地进行研究时。
从船上观察到，冰山附近的浮冰出现了大面积开裂。
船长立即鸣笛，召回冰上的科学人员。
小队回程中，途经的浮冰进一步开裂。
返回的路线完全被切断，情况十分危急。
船长果断下令，用船头将一大块松动的浮冰撞向小队所在的位置。
撞过去的大块浮冰与小队所处的浮冰连通，就此形成了新的通路。
科学小队迅速穿过浮冰，最终全部平安返回船上。
刚在甲板上站定，科学小队的五人就一边大笑，一边向大家展示采集到的红色样本。
似乎差点用生命换回这玩意儿，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当天夜里，船员们躺在床铺上，耳边传来主帆绳索间的嗡嗡风声。
同时，位于下层的发动机不停地发出嗒嗒声，每分钟响220次。
透过舷窗的昏暗星光，洒满了船舱。
到了深夜11点左右，船体突然开始嘎吱作响，发出低沉的轰鸣。
夹杂着船体的声响，还能听见更加不祥的刺耳的浮冰摩擦声。
这些声音太不寻常。
船员们匆忙穿上衣服，来到甲板上。
黑暗中，冰山的轮廓闪闪发光。
在一股引力乱流的作用下，冰山正向船的方向挤压过来。
浮冰也随之被冰山巨大的推力强行挤向船。
被夹在船与冰山之间的浮冰，在不断增强的压力下发出阵阵低吟。
忽然间，前方紧挨着船的一整块浮冰随着一阵急促的轰鸣，被挤碎成冰块，四散翻滚。
散开的碎冰块有的往上，有的下沉。
往上的冰块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隆起，层层堆积，很快就叠得几乎跟船一样高。
接着，更多的大块浮冰碎裂。
在船上，只见冰上到处开裂，从裂开的缝隙里，腾起阵阵霜烟。
冰上仿佛遍布熊熊燃烧的野火，大团大团的深色霜烟翻滚着升起，又在高处逐渐散去。
无数被挤碎的冰块，堆积得越来越多，不断向船迫近。
转瞬间，一堆碎冰已猛扑过来，一头撞在右舷的船尾。
方向舵被狠狠撞到一边，舵顶端的叶片也被撞掉了一半。
船身随之剧烈摇晃。
此时，情况已危急万分。
全体船员都已就位。
前帆和主帆全都张开。
发动机也马力全开，大声咆哮着。
所有人全力以赴，试图使船一鼓作气，冲出浮冰群。
但船被太多的碎冰团团包围，卡得死死，根本无法脱身。
借着冰山的蛮力，浮冰从四面八方挤住船，并往中间收拢。
船上的斜钉不堪重负，一一松动。
贯穿全船的整条横梁也在浮冰的重压下向上拱起。
伴随着剧烈的颠簸和震动，船的侧舷开裂，又重新合拢，之后又再次在重压下开裂。
此时的船，如同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两侧一开一合，同时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
挂在船外侧的铁制吊艇架，随着这样的开合，被弯转扭曲，成了一堆废铁。
接着，浮冰进一步对侧舷的船舱施压。
船舱的舱壁开始大声嘎吱作响，发出如同被锤击的声音。
船舱内部，地板被挤得一一重叠起来，并发出剧烈的噼噼啪啪声。
很快，右舷的一间船室不堪重压，被硬挤过来的浮冰一把捏碎。
杂乱的冰块侵入破碎的船室，又刺穿了一墙之隔的军官室，将其完全占领。
大片的浮冰涌入舱内的通道。
紧跟着，一转眼，浮冰已顺着通道，爬上了通向甲板的台阶。
甲板很快失守，浮冰冲上了前甲板，又扑向后甲板。
前桅杆成了下一个牺牲品，浮冰冲过前桅杆，巨大的冲击将它从中折断。
桅杆发出如同枪响的断裂声，连着上面的瞭望台一同倒塌下来，正砸在大副面前。
此时，大副正同船长并肩站在船头。
大副看着前桅杆倒在眼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船长根本没有理会此事，他指挥船员，将几门火炮从船尾甲板间的贮藏室抬上来。
一个满满的弹药箱也被粗暴地从贮藏室拖出来。
船长和大副大声吆喝着，让船员们立即布置好火炮的位置。
火炮分别对着船的四周，可以朝各个方向发射。
弹药也都为每门火炮一一备好。
与此同时，船员们一起行动，用长木竿捣碎了船周围的一部分冰块，作为炮弹爆炸时的缓冲。
全部准备妥当，船长一声令下，所有火炮一起开火。
水柱和碎冰飞上一百米的空中，如同喷泉。
船摇晃着，终于从浮冰的围困中暂时挣脱，开始缓缓前行。
此时，谁也不敢放松大意。
每门火炮仍然连续不停地发射，为帆船开路。
一旦炮身滚烫发红，守在一旁的船员立即泼上一桶冰水降温。
就这样，依靠火炮不间断的轰击，在封闭的浮冰群间硬生生地撕开一条缝隙。
帆船抓住这一线生机，扬起帆，奋力冲出了浮冰群的包围。
忽然间，眼前已是一片陌生的开阔区域。
灿烂明亮的星光，环绕在船的四周，此起彼伏。
这景象令刚刚才逃出生天的船员们心神摇曳。
而在船的前方，一大片更加强烈的亮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那是无比巨大的冰块上闪亮的冰条纹。
那光耀眼得简直像在夜里接近一座灯火通明的都市。
如同从画卷中展开，宏伟无比的极地冰障，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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