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骆遗带着卢亦歌出门。
“我们出去做什么?”卢亦歌走在路上问道。他们已经通过秘密的路线出了包围圈。
“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里还有除了你之外的人?”
“没有。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骆遗偏头看向对方,“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有阴影的人。”
“骆阿姨?今天是她的忌日吗?”卢亦歌小声问道。
“是的。你早就猜到了,还跟我打什么哑谜。”骆遗说话不是很客气,可能因为今天日子特殊,他情绪有些不得劲。
“她葬在哪里?”
“天清海。”
卢亦歌有些沉默,去天清海要路过双生公园。“那我为什么也去呢?”卢亦歌问道。
“她想见你。”骆遗说道。
“如果她是因为在我小时候对我进行情绪投射,而感到抱歉才想见我的话,这倒是不必。你已经帮我消除了影响。”卢亦歌停了下来。
“不是,她只是想见你。”骆遗脚步没停,“跟上吧,不必多想。”
卢亦歌一路上都在警惕周围的环境,她能猜出今天是骆遗养母忌日,卡罗琳2号上的那些指挥官未必不知道,她可不想受伤。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什么动静,她如临大敌,前面走着的骆遗却闲庭信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
卢亦歌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前方海天交接,海平面都是蓝色的,映衬着天空的倒影。旁边的骆遗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束菊花,他把一支一支的菊花分开,慢慢地往海里扔。卢亦歌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她看着翻滚的浪花,心里有些平静,她已经窝在室内太久了,久到刚出来都觉得外面的阳光刺眼,久到不习惯抬头往前看。
“骆阿姨葬了一个好地方。”
“不会说话你就沉默。”
卢亦歌默了默,继续说着,“骆阿姨怎么会葬在这里?”
“她自己要求的。”骆遗回道,他看着远方,“她说大海辽阔,容得下她,她也喜欢这样广阔的地方。”他叹了口气,“母亲总说她不习惯人们的目光,她是自己放弃S级基因调整者的身份,但是那些好奇的、惋惜的、怒其不争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着她,我生病了之后更是。她总觉得,这些人,放她和她的孩子自在的生活不好吗?她又不图别人什么,也不害人,就让她安安静静的。”骆遗说着又扔了一束菊花到海里,那花在海面起伏了一会儿沉了下去,“所以她说她喜欢大海,因为辽阔,她可以有一席之地,因为辽阔,她的骨灰可以遍布每一珠水滴。”
“骆阿姨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准确来说,是敏感多思。”骆遗纠正道,“倘若不是这样,她可以长命百岁的。”他偏头看着卢亦歌,“我这样的、奇怪的人,都想着长命百岁,她怎么不能呢?”
卢亦歌错过目光,说道,“现在的人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所以说长命百岁不对。”
骆遗笑了,“也对,长命一百五十岁。”这样一打岔,他倒没继续说话了。
过了很久,骆遗终于把手里的包里的菊花扔完了,他把手搭在膝盖上,“你想听听我母亲的故事吗?”
“想听。”
这时有海风吹来,骆遗的声音在风里起伏,一阵一阵的。
骆泊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是卢余的实验助理,她那个时候耀眼又有活力,人人都看好她,认为她是最有可能接过卢教授衣钵的人之一。但她在一场项目评比中输给了别人,自此一蹶不振,不久后辞了实验助理的职位,并迅速嫁了人,然后随丈夫隐居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或许只是一段看破人生斩断名利红尘的故事,但意外可能先于明天到来。几年后,骆泊的孩子叶宜出生了,长到三岁夭折,那之后骆泊的精神就很不好了。后来骆泊的家里收养了一个年龄相当的孩子,按骆泊的意愿也取名叶宜。但后来收养的这个孩子,也就是骆遗的本体,是马良之笔科技实验的牺牲品,是被遗弃的,本身身体构造就存在缺陷,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消失在主世界了。这之后,骆泊没了生命活力,短短两年就香消玉殒了。
骆遗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的养母骆泊的一生讲尽了,“其实母亲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她如果朝着科学家的道路往下走,她会光芒万丈的。”
卢亦歌点了点头,“看你们住的房子‘宜泊引力’就知道了,里面的机关很精巧。”
骆遗笑了,“是吗?谢谢夸奖。”他捡了石子又开始往海里扔,“记忆刻印是母亲发明的。她说人所有的感觉,都可以是‘缸中之脑’带来的错觉,记忆是,触觉是,如果可以模拟它们带来的神经冲动,那只需要缸中之脑而遍经天下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人也判断不出来。”
“《第二世界》游戏是用的这种技术?”
“嗯,是啊。情绪投射其实也是,把别人的记忆刻印给另外一个人,加强感情波动的神经冲动信号,使另外的人产生同样的情感体验,算是‘感同身受’的物理解释。《第二世界》的游戏记忆是记忆刻印的另一种运用,不过这种不是制造假的记忆,它是在计算机引导下的脑内活动。”
卢亦歌紧了紧衣服,“它们逼真到什么程度呢?”
骆遗看了眼对方心有余悸的神态,笑了,“你不必如临大敌的样子。人类的大脑这么复杂,目前只能做到这两样,情绪投射和记忆刻印,还没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卢亦歌点了点头,“我觉得这种技术让人......有些害怕。”
“所以我的母亲只研究了浅层的应用,再深入的她就没继续了。”骆遗继续说道。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时候有意识的呢?”卢亦歌问道。
“从出生到现在。”
“那你是怎么发现你处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呢?”卢亦歌盯着对方,“如果第二世界的人基本都没有意识,像你这样的情况,一般不是会怀疑自己的身体构造不一样,导致自己像暗物质那样不被人们看见吗?”
骆遗站了起来,“你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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