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小满,过去就是开封了。”司机停下了车,“你大舅舅呢?怎么没见着?”
“马上就来了。”小满回答,忍不住有点脸红。这个谎撒得很随便,司机叔叔不知道会不会发现。
“喏,那就是来接我们的车子,说好了这个时间的。”小满笑着指了指右边驶来的一辆车,“我过去了哟!谢谢叔叔!”
说完这话,小满立刻朝右边路上驶来的车跑去。
稻草人悄悄地从车后跳下来,站在了一边。货车缓缓开走了,稻草人这才一蹦一蹦地来到小满面前。
“真是个坏孩子!”小满笑道,“小的时候,我跟小怪兽一起长大,那时候可真热闹……哎,我是想说,那时候我爱撒谎,小怪兽也爱撒谎。有一次,大家还比赛着谁的谎话最像,把最多人瞒住,最后当然是小怪兽蒙蒙赢了,他是怪兽里面最会伪装的了。据说他的谎话连大巫师都骗过了。”
说到这里,小满突然有点忧伤。现在想来,好像正是那次之后,小怪兽们就不再来她家了呢。
“撒谎是很不好,”小满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是,小怪兽们只是闹着玩,不知道大巫师为何要大发雷霆呢!亲爱的意意,你怎么看?”
意意一声不吭地往前蹦去。
“刚才我就撒了个谎,你没有怪我吧?”小满紧走两步,赶上稻草人,伸出手去想拉一拉它。
正在此时,稻草人猛然往下陷落。
“有洞!”小满大叫一声,抓住稻草人的肩膀。
忽然,她脚下也开始松动,下落的力增大,两人都迅速往黑暗深处扎进去。很快,小满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满好像听见了声音——一些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好像夏夜乡间的奏鸣曲,不久又换成了秋天的落木之声。
正仔细辨认,曲子又换了,似乎有无数波浪涌来,抓住她的脚,冲到她脸上,又退开去,很快一艘小船快乐地开来……
忽然,闪闪烁烁的星星扑了过来,一颗最亮的星扑进了怀里,她惊喜地抱住,却发现是个马蜂窝,正恐惧时,马蜂却轻快地绕着她飞舞起来。
一只红蜻蜓从水面上飞起,垂柳拂过湖面。水面上,一只蜉蝣慢慢被放大。
“小蜉蝣!”
小满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原来是虫鸣声带来的幻觉。无数虫子不停地鸣叫,仿佛在演奏什么奇怪的曲子。它们大概自以为鸣叫得像歌唱家,然而在小满听来,却像诡异的乱叫。
鸣声越来越响,好像水波不断向前涌来,一圈一圈地靠近。
“意意!”小满看了看四周,“你在哪儿?”
稻草人没有动静,只有鸣虫的声响不断传来。小满挥了挥手,虫鸣声实在太密,快要让她晕厥了。她费力地抹了抹额角,让自己清醒一点,往四周仔细打量了一圈。
稻草人不在。
小满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土台上,房间里立着柱子,地板铺着柔软的黄沙。就连身下的土台,也是黄土垒成。幸运的是,躺在上面感觉十分温暖舒适。
“这是哪儿?”
仔细打量一番后,小满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处桥拱下。这一定是个地下桥拱。不知什么人在桥拱下挖出了一个弧形房间,土台就在房间一头,另一头有个大门。
房间的墙壁上挖了些小洞,里面好像放着古书、木盒之类的东西。靠近右边墙壁立着一个木架,挂着一盏古代宫灯。
“地下宫?”小满惊奇地想道。
房间里十分舒服,各种摆设也特别雅致,就像一位公主的居所。暖暖的黄光从宫灯里面发散出来,更是让人感觉温馨。风餐露宿那么久,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真是意外。
然而,小满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
虫鸣声还在一波一波地靠近,叠加得越来越密,仿佛无数闪闪烁烁的小尖点,刺得她脑袋发痛。原本她以为虫儿们近在脚边,现在仔细一看,房间里根本没有它们的影子,只有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满翻下地板去,抱住了脑袋。房间的门没关,门外虫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仿佛一个可怕的夏夜正在靠近。
忽然,好像电光一闪,小满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是一个夏夜,冬冬正带着她坐在天台上看星星,吹南风,周围蛙叫虫鸣,十分热闹。
“那是北斗七星,它们像不像把勺子?”哥哥的声音呵呵笑了起来,“这把勺子和周围的星星,一起组成了大熊座……天上有北斗七星,还有南斗六星,就在人马座里,跟大熊座遥遥相对,就在那里!看到了没?空中最璀璨的这条星河,就是传说中的银河,从东北一直延伸到南方,银河两岸有织女星和牛郎星……”
听着听着,小满靠在哥哥肩膀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哥哥也进入了梦乡,正嘴角带笑地酣睡着。
“那是什么?”忽然,小满注意到附近的田野里有亮光。光照出了一条小路,路旁长满了野菊花。
小满忍不住走过去看。整个田野都笼罩在沉沉的黑暗中,这条路却亮得像金子发光。小满小心翼翼地踏上去。她打着赤脚,感觉脚下清凉而细软,舒适极了。
顺着小路,一直走呀走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稻田中央。忽然,前面有一颗金色星辰升起……
小满朝星辰走去,一扇金色的门敞开了,铜铃相互撞击,清脆得像笑声。当她迈进门的瞬间,宽阔的大厅沸腾起来,千百个熟悉的小怪兽纷纷奔跑出来,跳呀纵呀,搂呀抱呀,手拉着手做兽舞,欢声笑语充满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小怪兽!”
小满惊喜地发现,自己还在小怪兽们中间,没有人把他们赶走,没有人不许她去找他们。每天他们都会如期出现,一些怪兽教她砌城堡,一些怪兽带她绕迷宫,一些怪兽出最好笑的谜题……
“金风姐姐,我知道了!这就是我的美梦!”
就在此时,小满猛然醒了过来。身边哪有什么金风姐姐,只有一个陌生的地下房间。更诡异的是,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原来刚才她晕过去了。
小满连忙站起来,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在这么密不透风的地下,金风是绝对不会到达的了。秋天一过,金风肯定也要隔一年才会出现了。
就在此时,虫鸣声又开始响起,比之前更响、更密,很快小满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她坐到了地上,手掌撑住地面,努力稳住。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石埙!”
那只埙还在!小满赶紧将它拿过来,立刻放到嘴边。无论如何,先冲开这个虫鸣之网再说。
“呜!”
石埙的声音幽深旷远,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悲凉之音。虫鸣声迟疑了一下。小满连忙吸了一口气,继续吹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
几分钟后,连最轻微的响声都没有了。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小满往门边的一条隧道靠近,赶紧爬了进去。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隧道很长,偶尔还有湿软的地方。小满顾不得了,手脚不停地交替着,迅速往前爬去。快点,快点!终点处就是地面了吧!一定是这样的,掀开一堆掩盖的树叶,就能从地下爬到地上去。以前小满也发现过这样的洞,不过她没往下跳,可不知道洞深不深,会不会掉进一个满是虫子的地方。
亮光!前面有光透了进来!小满心里高兴,顿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只是一些虫子,”她停下来歇了口气,忍不住微笑,“我连见都没见到它们的影子呢!真是一次奇妙的冒险。”
就在此时,她想起了稻草人意意。
“意意!对了,意意怎么办?”
不管了,还是先出去,再寻找意意的下落吧!小满赶紧又往前爬,前面几米处透入微光,肯定是通往地面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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