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回来了。”赵喜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朝着里屋床上的媳妇喊。
媳妇没吱声，一旁抱着奶娃娃的老娘冲里屋翻了个白眼，嘟着嘴，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噢，噢”地哄着小娃娃睡觉。
“咋了，妈？”赵喜把手里的包放在门边的鞋柜上，见老娘没说话，冲屋里努努嘴，他便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赵喜的媳妇叫王秀兰，是从南方远嫁过来的姑娘，在这片土地上，她除了赵喜，举目无亲，人也老实，对婆婆向来不敢忤逆。
“怎么了，老婆？”赵喜坐在倚靠在床头上的媳妇边上，看着她委屈的小脸，心疼地问。
秀兰的眼睛红红的，看见丈夫回来了，嘴唇颤抖着，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哎哟，哎呦，怎么还哭了呢？”赵喜赶紧从床头扯了两张纸巾给媳妇擦擦，“怎么回事啊，快跟老公说说，谁欺负你了？”
“咱爸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一条这么长的大鱼。”秀兰比划着，带着哭腔，告状似地说。“咱妈把小姑子和小叔子也都叫来了，他们四人在餐厅吃着，我就在这搂着贝贝睡觉，竟没一个人来喊我吃饭的。”
“昂，咋能这样呢，我媳妇还坐着月子，怎么连饭不给吃啊？”赵喜说着，又擦了擦秀兰眼角流下的泪珠。
“就没人管我啊！”秀兰越说越大声，“我听见动静，正好出去上厕所，就去餐厅看了看，几个人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怎么就没人管你了？我看你在那睡觉才没打扰你！我没给你留啊！没给你留吗？”婆婆听见她喊，抱着小孙子就冲进屋里来。
“您那是给我留的吗？”秀兰听见婆婆进来，转过了身子面向她对峙道：“那么大一条鱼，您给我盛在碗里的是连个拳头大都没有的鱼尾巴！您这是给我留的？怕不是吃剩下才给我的吧！”
老娘还要张嘴，赵喜赶紧拦着把她推出门去：“妈，妈，妈，咱一个个说，您别跟小辈喊，您先在客厅坐着歇歇。”
“妈。”秀兰穿了鞋从屋里也出来了，站在卧室的门旁冲着客厅沙发上的婆婆说，“我是个外人，您舍不得给我吃，没关系，喜子是您儿子吧！您可一点没给他留啊！那小叔子、小姑子是您亲生的，大老远上着班呢都打电话叫回来吃，您大儿子怎么就是捡来的了？”
赵喜这边老娘还没哄好，媳妇又出来叫板，他赶紧又站起来搂着媳妇，推推搡搡地回到卧室里去：“秀兰！怎么跟妈说话呢！”
小两口回了屋里，将门上了锁。秀兰化委屈为愤怒，背着脸坐在床上。赵喜从后头环抱住她，嘴唇轻轻地贴在她的耳朵上讲：“老婆，别生气了，不就一条鱼吗，想吃多少，老公给你买。”
秀兰将他推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不是我在意那条鱼，是咱爸咱妈太偏心了。小姑子走的时候还拎了两大块回去，你呢？连点汤都没喝上！”
“那小妹家什么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老婆婆正在住院，老公公没日没夜地伺候，她丈夫又得了肺结核，家里没几个钱，吃饭都困难。咱妈的闺女，她能不心疼吗？那咱妈是知道帮衬不上她几个钱，怎么还能连顿饭都不叫她吃了？”赵喜解释道。
秀兰依旧撅着嘴，赵喜继续说：“你老公我在大公司上班，每天吃的席面比他们吃的盐都多，啥好东西我没尝到过，还差这两口鱼么？咱不跟他们一般，都是那没见过世面的！”
秀兰“噗嗤”一声笑了。
“你看看，这一闹腾，我给你买的‘雪花酥’都忘了拿出来。”赵喜摸了摸秀兰的头顶说，“等着，我去拿给你吃。”
“嗯。”秀兰开心地点点头，气也都消了。
赵喜从包里掏出雪花酥打开，拿了一块递到秀兰的嘴边，看到秀兰开心地吃着，赵喜说：“老婆，去哄哄咱妈吧。”
秀兰停了下来，把剩下的半块雪花酥丢回盒子里：“我不去。”
“老婆，咱妈来给你伺候月子，给咱看孩子，撇下了家里的几十亩地。她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有时候想一碗水端平，可看见那个过得不好的孩子，就想多帮衬帮衬，咱也能理解是不是？”
“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要是就因为这条小鱼尾巴，我不能跟妈这么生气。”秀兰打开了话匣子，准备跟丈夫好好念叨念叨。“打从妈到咱家来，她就隔三岔五地蒸了包子，包了饺子叫小姑子来拿。这菜是咱家的，肉和面也是咱家的，可这包子、饺子的，你可吃着一个了吗？”
“前天，我收拾贝贝的衣裳。他小姨给买的一整套婴儿服，我翻遍了屋子就是找不着。问咱妈，咱妈说啥你知道吗？她说她看贝贝的衣裳太多了，穿不过来，就找了几套不好看的叫小姑子拿回去了，等她生的时候，给她的孩子穿。”秀兰越说越气，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床上。
“咱妈咋能这样呢，这贝贝的东西要送人也得先问问你才是啊！”赵喜附和着秀兰说。“老婆你别气，这事儿是咱妈不对，我说她。”
“还不止呢！咱妈看见我那柜子里的裙子有几件新买的，还没拆吊牌，就说她喜欢，要拿去穿。那我寻思她这个岁数了，不适合那个款，就没给她，我现在又出不去，就给了她钱，叫她自己去买。她钱收了，却到处说我弄两件破衣裳舍不得给她穿。”秀兰更加生气了。
“她要你衣裳干什么，都一把岁数了，还能穿那样的裙子吗？”赵喜一脸疑惑。
“是啊，可后来我不奇怪了。她说我不给她，那我就给她。没两天，你妹妹就在朋友圈晒了出去玩的照片，正穿着我那给妈的那条裙子呢！”秀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婆，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跟咱妈说......”赵喜还没说完，就被秀兰打断了。
“我不是不让咱妈给她，小姑子家的情况什么样，我知道。妈要是想帮衬她，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搞得我在中间像什么样子？小姑子拿了我的东西，还要恨我如仇人似的。”秀兰环抱着双臂，生气地嘟着嘴。
“老婆，我知道你是好样的，我去跟妈说，叫她以后不准这样。那你能不能去哄哄她，她带孩子，半夜都睡不好，这么大岁数了，也怪可怜的。”赵喜凑到秀兰坐下，蹭着她的肩膀撒娇似地说。”老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老公求你了。”
秀兰被赵喜哄得一点没了脾气，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哼，好！可是咱说好，下次妈要是再这样，我可不能答应了。”
“放心吧，咱妈不是那样的人。”赵喜开心地笑着。
秀兰拿上一块雪花酥递到婆婆的嘴边，“妈妈，妈妈”地叫着，抱着她的胳膊哄她：“妈，您还生我气呢？”老太太别过脸去，轻拍着怀里的孙子。
“哎呀，妈妈，今晚做你最爱吃的酸菜鱼。你喜欢的那个包我也买好了，这两天就能到。”秀兰歪着头靠在婆婆肩膀上。“妈，我知道您疼小姑子，今晚咱家有鱼有肉，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来吃！”
说着，秀兰就开始给小姑子打电话。
“叫她做什么。”婆婆转过身来一把夺过秀兰的手机，“咱吃咱们的，她要吃自己买去！”
“妈，您不生气了？”秀兰试探道。
“哼，给我买的包是我上次选中的那个颜色吧？”
“是，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正红色！”
“别买错了，回头换起来麻烦。”婆婆小声嘀咕着。
秀兰看看一脸欣慰的丈夫，一家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其乐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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