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某一天

安晓彤觉得那种冲昏脑子的欲望发泄出去了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触碰过身体的感觉也完全记不起，像场梦一样，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又胆小羞怯的安晓彤。她的身体也依然是那个身体。一切一如往常。如果要说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是她可以一次次地推翻愚笨的昨天的自己吧。

安晓彤今年二十岁，有不安分的躁动和热爱新鲜的好奇心。安晓彤觉得二十岁应该是她人生中真正的成人式，或许应该做些与众不同的事。

在她看来二十岁的女人跟三十岁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她毛毛躁躁的莽撞和傻气的猎奇只能在这个年纪里有，有些事情她二十岁之前不敢做，三十岁之后又不屑于做。而二十岁的年纪又或许比较适合用来经历和缅怀。

安晓彤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看了他的照片，被拍得很丑的一张，其实她并不满意，但是那天早上心血来潮还是约好了时间去见他。

于是见到他的时候她又印证了照片是最大的骗子的印象。照片与真实的人总是会让人有[大相径庭]的想法，但她庆幸眼前人的[大相径庭]让她觉得惊喜。反而自己才觉得会带给他灰头土脸的印象吧。

一路上并没有冷场的时刻，虽然安晓彤一直害羞地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他，他还是在尽力寻找话题并且尽可能地展露他的痞相。按照他的解释，本来安晓彤就很羞涩，如果他也冷场，那这一次的见面就会异常尴尬了。两个人的交谈，总要有一个人努力暖场才能进行下去。

安晓彤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去见见他，看电影、散步都好。不过对方怎样想她并不能琢磨，但是不论怎样，都不至于太坏对不对。

痞相男和安晓彤并肩同行，没一会儿就把手搭在安晓彤的肩膀上，安晓彤刚开始很抗拒，但是痞相男一如既往。时间久了她也不再拒绝，但是双手环胸相扣，试图想保护好自己。

安晓彤觉得这样在大街上走很奇怪，这让她联想到之前在街上看到的勾肩搭背的男女。虽然这举动很亲昵，但她突然觉得那其中可能并不都是情侣。就像现在的自己。并且此时这个姿势越发地让安晓彤觉得更像是一对狗男女。

“你说你大学没谈过恋爱，高中也没有，初中也没有，小学也没有，那幼儿园呢？”

“废话，更不可能了。”

“那我今天要是偷亲你了的话，岂不是要了你的初吻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让你亲到我。安晓彤心里想着。

安晓彤跟着痞相男一起去他之前工作的地方，那里还在施工，就在商业圈后身不远的地方。痞相男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刚毕业一年。

痞相男跟安晓彤讲自己之前跟她一样，害羞腼腆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话。虽然都在讲大学是半个小社会，但是其实安适的环境并不能让人迅速成长起来。反倒是工作之后很多场合会逼迫人去改变。毕竟混社会的话，还是圆滑点比较好嘛。

说完还不忘嘲笑安晓彤，高中生一样，还是太嫩，小屁孩儿。

安晓彤确实不能理解成长的真正含义，虽然她的确已经二十岁了，但是阅历上她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小孩子。

安晓彤其实有点喜欢眼前的大男孩的。

“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一来是不太想找，这里结婚都晚，没玩够所以不想找，还有就是工作性质，平时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女性。”

并且安晓彤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觉得两个人并不是很合适，自己并不能谈理想由心意去试图跟痞相男发展感情。

当时安晓彤总是跟痞相男谈到另一个男生，两个人是共同学习的朋友，生活上没少帮助她，因为在同一个交流群里，安晓彤就想加他。

痞相男问安晓彤：“看上人家了？”

“嗯，但是大概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倒是想加他，你说我要不要加他？”

“如果他对你感兴趣的话，不好意思当面要联系方式可以在群里加你。如果是在一个群里他还没有加你的话，那可能你就没什么希望了。”

所以安晓彤现在看得清，痞相男如果真的喜欢自己，会主动跟自己提出来的，而他没有说，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兴趣，只是为了一时只欢。也或许是自己不够优秀，让他觉得没有长期发展的必要。

两个人讲着不温不火的笑话，也还算惬意轻松。因为一个无聊的赌注两个人决定去找空楼。

路过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痞相男拉着安晓彤走了进去。地上堆满了垃圾，很黑，这让安晓彤很害怕。

痞相男把安晓彤堵在墙角索吻。安晓彤想逃走，这是她的初吻，其实初吻对她的意义并不重大，并且眼前的人让她觉得初吻给了他也不亏。她怕的是他会做更多出格的事。但是痞相男一再申明自己是有文化的流氓，不会穷凶极恶硬上弓。

安晓彤相信他，但还是害怕。她把自己的脸挡得死死的，眼睛也闭得死死的。安晓彤想着，不就是被亲下脸么，快亲啊，嘴上则是不断慌乱地问他，这样行么，我没被亲过也没亲过别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然后痞相男过来把她的手移开，扶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是舌吻。这吻来得猝不及防，让安晓彤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湿软绵长，安晓彤甚至不敢呼吸，用力捶痞相男的肩膀试图推开他，但是徒劳。

安晓彤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木讷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样迎合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享受。她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可是很奇怪，明明已经这样近，却完全看不清。

很长一个吻过去后，痞相男放开她：看你好像没什么感觉。

安晓彤笑了，“跟我想象中的舌吻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痞相男站在一边问。

安晓彤拿出一块纸巾擦了擦嘴：“想象中的舌吻没有那么多口水。”然后又顺便递给他一张纸巾，“要么？”

痞相男狐疑地接过来：“你还挺贴心的嘛。”

安晓彤问痞相男，是不是男的看到女的都想睡。痞相男说，也要看脸。安晓彤订正了一下，噢，就是男的看到长得还算可以的女的是不是都想睡。痞相男没有直接回答，嗯，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天性吧。

于是安晓彤终于相信，原来没有爱是真的可以做爱的。

但是即使她印证了这个道理又能怎样呢？为了给更多寂寞的人开脱，身体的不忠并不影响内心的忠诚？

在商场里面的休息椅上坐着的时候安晓彤从背包里面找出一枚邮票递给痞相男，“送你做个纪念。”

“是不是真的邮票啊。你现在还写信？”

“真的，这是我上学期跟别人写信时的邮票。”

“不过说起来，我小时候也经常写信。当时通讯工具还没有这么发达。”

“你比我大几岁啊。”

“四岁。”

吃饭的时候安晓彤把痞相男随意扔在桌上的邮票捡起来压在了青梅绿茶的瓶子下面。

“帮我拿纸巾擦嘴。你这服务也不到位啊。”

于是安晓彤抽出纸巾叠成四方块一点点给他擦。擦了三次之后痞相男终于忍不住自己动手了，“你干嘛非要把纸叠起来呢，擦屁股擦习惯了么！”

安晓彤大笑起来。

走的时候痞相男把青梅绿茶一饮而尽，安晓彤不记得他有没有带走那枚邮票。

安晓彤提出要回家的时候痞相男并没有挽留，一起坐公交返回到原始的站牌。车上痞相男还是把手放到安晓彤的肩上，看得出他的困倦，他试图把头搭在她的肩上睡一觉，但是安晓彤的肩膀对他来说太低了。

外面开始下雨。安晓彤可以正视痞相男的眼睛了。

“我发现你的眼神有点犀利啊，再瞪一下试试看。”

“欠我几个吻了，一会儿下车了先还了再走啊。”

“不能打欠条！”

安晓彤知道，在他们两个心中其实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今天过去，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顶楼楼道里，痞相男又深深地吻了下去。只是这次安晓彤没有抗拒，但是不会迎合的她还是笨拙又乖巧地接受着他。她想起之前有过的好奇，于是又印证了，其实牙齿的不整齐并不会影响舌吻的心情。

果然痞相男这一次并不想放过她，想要的反而更多。抗争又服从中，这个吻延续了好久好久。她睁开眼看他，看到他也笑着眯着眼睛吻她。于是她又想，接吻的时候睁着眼睛会不会很奇怪？

结束之后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痞相男的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车站等车的时候两个人还在打着哈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同的是两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没有了最初的拘束。

安晓彤觉得那种冲昏脑子的欲望发泄出去了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触碰过身体的感觉也完全记不起，像场梦一样，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问他姓什么。

姓李。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原来自己跟李这个姓氏竟然这样有缘。

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真的很重要么？

坐上车的那一刻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安晓彤想回忆下那个人的脸，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

“二十岁的某一天，

和你牵手走到天桥边。

你兜里只有五块钱，

我们吃了一碗牛肉面。

……

我已经想不起你的脸，

我也没有你的照片，

你说谢谢我陪你这些天，

你说以后不要再被别人骗。”

安晓彤听到那首花粥的《二十岁的某一天》，突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