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门棠
街道上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人流很少,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在朝两旁躲避。绿树葱葱,云和天空就悬在头顶,柏油路上冒起的热气一丝一缕的,像云水漂流着奔向远方。我重新绕过花丛,从小径上走出那片青草地,提起脚步迈进柏油路面。少校就在街对面等着我。我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没有改变主意?”少校问我。
“永远不会。”
“让我疯狂一把吧,我的上帝。”他边说边将手举过头顶,一步一步地走过马路,走向我的枪口,并用额头顶在枪口上。
“别信什么上帝,中国有那么多的神够你信的。”
“感觉怎么样?”
“你是说约会,还是说现在?”
“都是。”
“一个美妙得像是摘下了整个天空;一个畅快得像是取了查理曼大帝的首级!”
“哪个更好?”
“不是一码事,但整体说来都算不错,像站在冰水里打哆嗦!”
警车就停在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它戛然而止的劲头就像撞在铁板上的呆头鹅。坐在前排的警察正在兴奋地掏手枪,我能从车窗里看到他们潮红的脸。他们推开车门,低下身子,将黑乎乎的警用手枪架在车门上,终于调整好了姿势之后,用圆瞪瞪的眼睛从准心的小凹槽里瞄准我。
我侧身将少校拉进我的怀里,用胳膊靠住他的脖子,将手枪抵在他的脑袋上。因为他身高的缘故,我不得不哈着腰,撅着屁股,样子看起来一定很别扭。小心点,别走火了,少校没好气地说。
车子和人的身体,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既短又黑,柏油路面上留着一圈一圈的黑色疤痕,那是昨夜的雨水还没有完全干涸的痕迹。沿街的门店老板纷纷将卷闸门锁得死死的,动作麻利得可笑,隔着黑乎乎的玻璃窗愣愣地望着我们,比看香港警匪片还要认真。街头上的人流好像被风卷走了,只剩下几片黄橙橙的树叶留在路面上,那是从得了白发病的黄金垂柳上掉下来的。
几支身材修长的鸢尾花和天堂鸟挣着美丽的脑袋,没有声音,气氛优美。我回头刚刚看了叶苏儿一眼,就被少校拽了拽袖子,但我免不了几次回头看她。她站在那里,面朝向我的方向,手臂垂在米格长裙的两侧,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背后是棕榈树和青草地,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生怕一旦闭上眼睛,她的模样就会从我的脑海中消失。
我多想将她的样子永远刻在记忆里,不管经历多少年月永不褪色。
我竖起左手的食指,朝对面的警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让窗户里那些缩头缩脑的人影误以为我和警察相处得很和睦。我生怕把叶苏儿吓着了。
一双黑色皮鞋从车门底下探了出来,踩在路面上,然后我看到一个身穿浅格子衬衫的老头正从警车后座上下来。他驮着背,嘴唇紧闭,头顶在太阳底下发冷光。当我看清楚他的整张脸的时候,我的魂魄快要从身体里窜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