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这些日子,我们这儿的天气突然就热起来了。我每天朝六晚六地上班,有时还要加班、夜班,所以基本是看不到太阳的。惊蛰过后,天亮得早了,黑得也晚了,所以我偶尔也能看到太阳了。昨天我下班回来的路上,偶然就看到路边的垂柳早已经绿了,真如古人诗句中那样,千条万缕绿丝绦,我想起了儿时做柳笛的事。
说起柳笛,估计很多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人都玩过,就是把柳树的嫩枝切成五到十厘米左右的小段,然后放在两手心用力搓,我们小时候手没劲,就放在平坦点的地上,拿脚底搓几下,使皮和木质枝干分开,然后将中间的木质枝条抽出来,剩下的一截空心的柳树皮就是柳笛了,可以吹出声音。只是那声音真的不好听,虽然有的人能吹成一首歌或曲子的调子,但难听的很,甚至有的声音很刺耳,让人讨厌,所以柳笛其实并不像有些人为了回忆童年,把柳笛写的那么好,说那声音婉转悠扬,写这样的文章的人一定不是真玩过柳笛的人,其实就是为写文章而写,人云亦云。想一想我们生活中很多人说话做事不都是这样吗。
你或许要问,柳笛那么难听为什么还要玩呢?这要是抬杠我就会说,不玩怎么知道难听?其实是因为那个年月挺无聊的,没什么可玩,我们做柳笛的目的很简单,只是看谁会做,看谁做的柳笛能吹响,看谁做的柳笛吹起来更响,然后把它拿在别人耳边吹,反倒是越难听大家越乐意玩,就是为了让别的孩子服气,如果你在他耳边吹你做的柳笛,他把耳朵捂起来,说明他受不了你的柳笛声了,你就成功了。
而我今天要说的这柳笛,并不是这种柳树皮做的柳笛,而是真的笛子吹出的声音,因为这笛声给我的童年带来过一段伤感,和柳树有关。
柳树在我的心里似乎从来就和忧伤相伴。我们这里,由于多丘陵,所以柳树并不多,只是在村旁的河边和西北湖的水田边有一些柳树,再就是山上的坟地里有一些柳树。那坟地里的柳树也不是刻意种下的,而是哀棍子自己生根发芽长成的。这哀棍子是我们这边农村的一种习俗,不知始于何时,至今仍被严格遵循,就是人去世后,会给孝子(死者的儿子)砍一截大概四十多公分长的粗点的柳树枝,贴上白纸,放在棺材旁,凡来人吊唁,孝子手持哀棍双膝跪地磕头致谢,如需请村邻帮忙操办丧事,孝子也需手持哀棍去请,也需双膝跪地磕头。等下葬的时候,就把这哀棍子埋在坟地了,文化人称这叫墓木,我们依然叫它哀棍子。由于用的是新鲜的柳枝,柳树的特点是可以用树枝扦插成活的。这些成活的哀棍子多年以后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有的死者儿子多,可能会有好几个哀棍子,这样的话坟地里就往往长出好几棵大柳树。这些柳树很茂盛,把坟地完全遮住了,黑压压的,更增加了坟地的阴森感。所以有柳树的坟地平时很少有人去,长此以往,这些柳树就会有很多鸟做窝,尤其是乌鸦喜欢在这里做窝,那乌鸦的叫声总是那么悲凉、阴森。
我对柳树的忧伤情节除了前面说的用来做哀棍子,还因为清明有插柳的习俗,每到清明,家家户户都在屋檐下插几枝柳条。我们农村没有太多的关于柳树的传说,那些传说只是在我长大读书后才知道的。那时候只知道到了清明就要插柳,而清明在孩子的眼里就是个悲伤的节日。因为每年到了清明,大人们都会给死去的亲人买来黄色的火纸,穿成串,或叠成元宝状,拿到坟地去烧,这时候大人们会哭得很伤心,有的女的甚至哭的死去活来,最后由别人掺扶着离开坟地,那眼泪仍然没有止住。我每年都会陪着家里大人和回娘家上坟的姑姑,每年都会经历这样的悲伤场面,所以我总是把清明——柳树——悲伤串在了一起。
那一年的春天,也是在清明前后,村边的柳树已经垂下了长长的新枝条。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每到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村子东边的小河边,那棵高大的柳树上就会传来笛声。那笛声很悠扬,很好听,比我们做的柳笛好听多了。我也不知道那吹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好听,听着听着还有想哭的感觉,我就盼望着太阳落山,那人来吹笛子,好像那是一件重要的事。听了几天,我也能听出来一些曲子了,虽然那时候我不会唱歌,当然现在也不会唱,也不懂曲子,但村里的大喇叭里经常放这些歌曲,我能记得一首是《南泥湾》,还有一首是《十送红军》,那时候上了学的孩子们都会唱,我总觉得那歌太忧伤。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吹笛子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不来吹笛子了。
我总盼望着那人和那笛声会再次出现,可惜再也没有了。我称那笛声叫柳笛,因为是在柳树上吹的,我也想有一个那样的笛子,常常问别人柳笛哪里能买到。
我读研时,再次经历了艰苦的生活,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苦,但生活的压力使我觉得我很无助,只能苦读求真,希望知识能够改变命运。那年的八一建军节,我特意来到南昌的八一广场,当那音乐喷泉响起,红军的画面和红军的歌曲引得广场上游人齐唱,那其中就有《南泥湾》和《十送红军》两首曲子。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柳笛声声,那一刻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