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酒，这个家已经被你喝没了。”我含着泪，右手贴着脑袋，声撕力竭地朝那个人大吼。我跑过去，抢走了那个人的酒杯往地上重重一摔。

我叫林玉。

那一年我13岁，读初中。

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他喜欢喝酒，喜欢赌钱。他经常早出晚归，对我和母亲的照顾很少。甚至，我和母亲都认为，这个家里有他没他似乎都没有什么两样。

父亲母亲是相亲认识的。父亲家里虽然很穷，但长得健壮又潇洒。母亲也是穷人出生。当时他们相互看着挺满意，没过多久就结婚了，并有了我。在我记事后，我就只记得我们家难得太平。每天都是争吵的前奏，或者正在争吵中，或者刚刚争吵完。家里永远充斥着硝烟味，没有宁日。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除了父亲不在的时候，我们家能享受一丝太平，一丝的宁静。

他们的种种矛盾，或许是因为经济条件不好，生活压力大；或许是因为婚后，各种缺点放大了，各种看不顺眼。

更年少时，我曾一直痛恨着父亲的一个小学同学。父亲让我叫她马阿姨。早些年她没有生孩子，又离婚了。据说，是因为男的不会生孩子。

父亲和马阿姨时常有联系，并且父亲经常帮助马阿姨，却很少关心家里。母亲也因为那个马阿姨一度和父亲吵架。

这一天，我和母亲在吃晚饭，就有人打电话给母亲。说我父亲和一女人在赌场里赌钱，输了好多钱，还欠了那人8万块。让我母亲赶快还，不然的话，他要到家里来讨。还不了，还要拿家里的东西，砸家里的东西。

母亲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两眼睁得大大的，嘴里呼着大气，胸脯前后起伏着。

正好，父亲这个时候走进家门。

母亲厉声问是否有这么一回事。父亲说：“没有，没有。”

“没有？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有人打电话给我？还带着一女的一起赌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边说着，母亲一边向父亲走去，用手抓父亲的脸。

父亲的脸顿时羞怒了起来，用力一推。母亲的头正好磕到了墙，流起了血来，我哭着跑向母亲。父亲慌了，要走过去。母亲两眼怒瞪着他，让他不敢再靠近。母亲转头轻轻地对我说：“没事。”

傍晚风平浪静，可是第二天母亲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女儿:

妈妈这段时间出去住了，你在家要乖，吃饭、穿衣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妈妈在你身边叮嘱你，你要万事小心。别怪妈妈，妈妈是爱你的。别恨妈妈，妈妈也是痛不能已。

这些年过很不好。家里只有争吵，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忙碌，没有空闲。只有烦恼，没有快乐。

我想离开这个家，已经很久了。你和你爸爸都要珍重。

父亲看了这封信，跑出去了。

才没过多久，母亲来看我，但是带给我的消息是，她要结婚了。

父亲意识到，母亲真的离开了他。他又跑出去了。这次回来的时候，他却喝得醉醺醺，接下来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了。

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我的日子很难过。父亲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牌，他的精神一度萎靡，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泪。父亲因为赌钱欠了好多钱，也不好好赚钱，我一直因为没钱，交不起学费，买不了饭吃。，母亲来看我的时候会给我钱，带衣服给我穿，给我带好吃的。

终于，讨债的人来家里了。不出意料，父亲还不了钱。

家里能被抢走的都被抢走了，能砸的，都被砸了。父亲也被那些人打了一顿，打的头破血流。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他消瘦、憔悴了不少。

我中考了，考的成绩却很不错，能进最好的高中，可是最好的高中学费很贵。比较好的高中，来请我，并提出学杂费全免，我心动了，但是又感到有点失落。

父亲跟我说，你去读最好的高中，我会把学费给你交齐的。

父亲把我安排在那个马阿姨的家里，让那马阿姨来照顾我，他去外面打工了。

马阿姨管我吃，管我住，但是我就是看不惯她。我恨她，是她拆散了我的家，是她让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没给过她好脸色，因为我心里恨她。让我装着和她好，我装不出来。

一次父亲来看我，我哭着闹着，我要离开这里。我当着马阿姨的面喊着：“我不要跟这个马狐狸在一起，我不要和她在一个屋檐下，我更不要吃她做的东西，住着她的房子。”

父亲一个巴掌甩过来，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摸着我滚烫的脸，斜视着瞪着我的父亲：

“我恨你。“

我哭着，跑出了那个地方。 

寒冬的夜晚，天下着大雪，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用手裹紧身上的薄棉衣，只听见肚子在咕咕地叫着。天越来越黑。我走的越来越慢……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躺在病床上。我朦胧地发现父亲在用他的手擦着他的眼角。马阿姨站在他的身旁，她的双眼通红。我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

我感到一阵心酸，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我的班主任来看望我，也让我知道了，父亲说的帮我交齐学费。那不是交齐，而是差了点，是父亲去求校长的。而且其他交的学费是父亲卖血赚的。我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

日子渐渐平静，三年高中很快过去了，我也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离开了父亲的身边。

在大学里，有个学长对我特别好，带着我学习，带着我读书，带着我勤工俭学。在我遇到困难和失落的时候，他都默默的陪着我，给我安慰。

有一次，我得了急性的肺炎。一度高烧不退，我的学长那时刚找到工作，却请了假，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我感到特别地温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莫名地会朝他发脾气。

等我大学毕业了，我的学长跟我表白了，我接受了他，并且进了他所在的公司。

我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却坚决地反对我和学长在一起，还让我辞职，让我回家。

我的脾气很暴躁，我和父亲各自对着电话机吼着。我狠狠地摔了电话机。

我一夜无眠，大概我的父亲也是。第二天下午，他打了电话说到了我所在的城市。让我去接他。

好久没见他了，这次见到他，发现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头上的白发也多了。我的父亲已经这么老了。

我带他见了我的男朋友，跟他讲了我和我男朋友的故事。他静静地听着，很安静。

父亲说要和我男朋友单独待会。事后，男朋友告诉我，我父亲很感性地跟他说，谢谢他曾经这么照顾小玉，希望他能够一直对小玉好，还说小玉从小吃过很多苦。小玉一直需要一个好人好好地爱她，疼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父亲接受了我的男朋友。

我偷偷地问起了，他和马阿姨的情况。他说不想让我有个后妈，而且自己很穷，脾气也很差，不想伤害她。

我悄悄地把马阿姨接了过来。马阿姨和父亲知道了我的用意后很欣慰。

我和男朋友极力筹备马阿姨和父亲的婚礼。可是父亲和马阿姨快要成亲时，父亲却病倒了。看着父亲变得瘦小的身躯，心里苦味翻腾。

岁月改变了我，也改变了这个人。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照顾好父亲和马阿姨。不管我父亲还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