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之日,适合想念。
一早起来在小区跑了几圈,冲了一个澡,泡起功夫茶。看着氤氲水气,闻着袅袅茶香,感受着朝阳缓缓升起,突然想到毕业已逾十年,想起当年一起奋战在榕城的小伙伴已经许久未曾联系。
尤其是好友死鱼。她与我,是我们宿舍的哼哈二将,叽叽呱呱便能撑起宿舍的一地欢笑,她与我,是宿舍唯二的在“家徒四壁”的出租房里坚守榕城的小镇青年。
当年守着满室蟑螂,挥汗如雨地互相照顾发烧的彼此,说着将来结了婚,房子一定买对门,两家六口,一世情谊。
后来的我,离开了自小便以为会迁居的榕城,回到了自小就想逃离的家乡小城。而死鱼,在回家与留下之间几番挣扎之后,最终选择了留下。
如今,我们都安然度过了对人生最初的迷茫与挣扎,没入了这个世间最世俗的河流里:不痛不痒地工作,与一个秉性相宜、温暖妥帖的男子结婚,有一间屋子,生了一个孩子。
一切就如同我们最初想象的那样。唯一的不同,是我们没有循着约定,住在彼此的对门,两家六口,一世情谊。
我们的情谊逐渐消淡在161公里的距离里,逐渐消淡在琐碎忙碌的日常里,逐渐消淡在面对庸俗无常的疲怠里。
所以,直到今早的想念升起,我才知道,原来昔日明朗要强的好友刚刚离了职,为了照顾稚嫩的孩子。
暑气正盛,在死鱼一言一语的来往之中,心中躁闷已久的郁滞似乎有了排解。
我们都是硬颈的女子,都曾经想着要起一番天地,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我回到了小城。
我以为我不再拥有了灿烂的可能,我以为绚烂的生活仅来源于城市。
蹉跎、哀怨、焦躁始终萦绕在我的心中,不甘、失衡、龃龉不断在我的脸上狰狞。
这两年,我就是在这样的气场中匍匐,被心魔打倒,被欲望蚕食,被那个自己看不见的软弱裹挟。
反观死鱼,原本在外贸界做得风生水起,也是公司的顶梁柱,现在却是整天屎尿屁、菜米油,更应该不甘和失衡的是她。
可是从她的言语和状态能够觉察出,平和、从容、欢愉是她此刻的气息。
她很享受她此刻的“悠闲”,没有没完没了的出差,没有没日没夜的加班。虽然她说事实证明,带娃比上班辛苦多了。
但你可以感知她内心的丰满。她对现下生活的坦然,对未知将来的信任。
你可以感受到她并不为放弃工作而遗憾,也并不担忧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就只是把自己妥当地安放在现下,做好当下自己应该做的,需要自己做的事。
我问她,会担心与社会脱节,被职场淘汰吗?小孩上学后,还会复出吗?
她说:顾虑当然会有,以后应该也会再出来工作,但什么时候复出,做什么样的工作,都是以后的事,到了再说。
如此,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她是我们班上那个一个工作一做到底的唯一,也明白了当初资质平庸温吞迟钝的她是毕业后我们班首个成为公司部门主管的人。
不盲目焦虑,不无谓挣扎。
这就是秘诀。
从前我曾说,等我结婚了我就不工作了。死鱼也曾说工作十年后我就不上班了。
我以为当时我是笃定的,可现在我知道,我一定做不到。
网上经常会有一些类似“什么样的女人嫁给谁都会幸福”的宝典秘籍,传授的无非是自爱、独立、不争、不抢诸如此类佛系修行。
可要我说,再如何的自爱独立,都解不了内心深处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慌,任凭怎样的不争不抢,也挡不住事与愿违求而不得的怨怼和颓唐。
只有像死鱼这样,不盲目焦虑,不无谓挣扎,安然自处地过好当下,才是幸福的秘籍。
回想当初刚毕业时,我俩在合住的出租房里的愿景,买一个影碟机。真的就只是想领了工资可以合买一台影碟机聊以打发下班后的时光以及满足爱看电影的共同爱好。
多么平实的愿望,那时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却有从容的步伐和安宁的心境。
可现在拥有了很多的我,却渐失了这份从容与安宁。整日在失衡的妄想、敏感的焦躁、忧天的惶恐中打转。眼中看不见旁人看到的福气,心中感受不到他人艳羡的幸福。
晚清“中兴第一名臣” 曾国藩,是集理学家、政治家、书法家、文学家于一身的名家。
其人草根出身,是农民的儿子,天资平平,背书背到盗贼都听不下去,现下我们所遇见的那些困惑、迷境,他也都经历过。
可为什么曾国藩最终能够成为一代名臣,一代巨匠,我想从他的座右铭就可以看得出来: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
过去的事不思不想不咎。对现下的处境、周遭的人事不计较不挑剔。对取得的成绩、获得的功名,低调不显摆。
未来的事不急不躁不忧。面对选择,从容不迫,充分准备,随波逐流。面对未知的结果,云淡风轻,不逢迎不刻意。
得不到的不要,轻视自己的一笑而过,琐碎的事不纠结。
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能够充盈内心的事,自我提升、磨炼心性。
人这一生,光鲜也好,寂寞也罢,背后承载的痛苦都是差不多的。众生平等,只不过,有的人心态轻松,有的人一直较劲。
在某种程度上,心态轻松,积极适应环境的人往往走得更远一些。无法适应环境,一味地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到最后,其实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甚至最终亲手毁掉貌似衡定和安稳幸福的东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