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历城县令杜丰。开元十五年,东封泰山。丰供顿,乃造棺器三十枚,置行宫。诸官以为不可,丰曰:“车驾今过,六宫偕行。忽暴死者,求棺如何可得?若事不预备,其悔可追乎?”及置顿使入行宫,见棺木陈于幕下,光彩赫然。惊而出。谓刺史曰:“圣主封岳,祈福泽延长。此棺器者,谁之所造,且将何施?何不祥之甚!”将奏闻。刺史令求丰,丰逃于妻卧床下,诈称赐死。其家哭之。赖妻兄张抟为御史,解之,乃得己。
丰子仲,时为兖州参军,都督令掌厩马刍豆。钟曰:“御马至多,临日煮粟,恐不可给,不如先办。”乃以镬煮粟豆二千余石,纳于窖中,乘其热封之。及供顿取之,皆臭败矣。乃走,犹惧不免,命从者市半夏半升,和羊肉煮而食之,取死。药竟不能为患而愈肥。时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
齐州历城县令是杜丰。开元十五年,玄宗封禅泰山,杜丰负责后勤保障,就造了三十口棺材,放在行宫里。其他官员都认为不可行,杜丰说:“现在皇上车驾经过,六宫嫔妃随行。万一有忽然暴亡的,临时在哪去找棺材?凡事不预先准备,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等到置顿使(皇帝出行前,先行检查沿路准备情况的使者)进入行宫,看见棺材整整齐齐地摆列在幕布后,漆得闪闪发光,大惊就跑了出来,对刺史说:“陛下封禅泰山,就是祈求上天,保佑能多活几年。这些棺材,是谁造的,要用来干什么?太不吉利了!”就要奏报给皇上。刺史下令搜捕杜丰,杜丰逃到老婆床底下,对外诈称已经被赐自尽,家里也举哀哭丧。幸亏他的大舅子张抟担任御史,为他开脱,这事才算完。
杜丰的儿子杜钟,任兖州参军,都督叫他主管马匹草料。杜钟说:“御马有很多,如果到了那天才去煮马料,恐怕来不及供应,不如先就把马料准备好。就用大锅煮了二千石马料,藏在地窖中,乘着马料还热,就封上了窖口。等到喂马时取出马料,早就腐败发臭了。
杜钟就逃走了,仍担心难以逃脱,叫随从去买了半升半夏(半夏有微毒),和羊肉混在一起煮熟了吃以求死。药却没能伤害他,只是让他更加肥胖而已。当时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杜丰》出自《纪闻》,载于《太平广记》卷四百九十四,“杂录”类。写了杜丰父子为官,自作聪明,却弄巧成拙,最终出丑的逸事,读来令人发笑。如写棺材“光彩赫然”,杜钟吃半夏煮羊肉,只是“愈肥”,十分幽默。然而,这种昏庸的官员,行事虽然十分荒诞,却振振有词“若事不预备,其悔可追乎?”“恐不可及,不如先办”,听起来还十分有理。对这种昏庸颟顸的官员,历来极少记载,故本篇虽短,却颇有价值。开元盛世中,这种庸官,最终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处罚,不免令其盛世的成色,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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