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笑容已经消失，脸上却还保持平和状态，不言不语。他一向不喜欢争论是非，觉得最后无论对错都已经伤了和气，只在心里叹气。桂兰在厨房差点要扔掉铲子，忍忍，继续听着。
亲家咪了酒，毫不客气地说，我女儿在你家不好呆的，你们家老婆婆小婆婆还有姑娘都难缠，你们能吃能做，饿着肚子也还做，我女儿拖不起，让她单过吧，日子好坏不赖你们。
桂兰端上一盘炒香干，仍然陪着笑说，亲家，你们家也有儿子，也要娶媳妇，也有姑姑也有婆，吵一吵就要分家？
我也和亲家公一样，不管他们的事，我有酒喝就行了。
都吵翻了天，你也坐得住吗？
亲家公放下杯子，斜仰着脖子，说，亲家母，要不是你们家人厉害，怎么会吵架？两口子争争是有的，一家子都上去帮腔怎么不吵架？你们家那么大女儿还养在家，又还那么厉害，怎么不吵架？！
桂兰气得脸都变色了，牙齿咬得咯咯响。声音都变了：亲家怎么这样说话，我女儿还不到二十岁，该撵出去吗？你们家...
向东起身，把桂兰推回了厨房，桂兰试图转身回去，向东使劲钳住他的肩膀，朝她摇头，眼睛里是深深的痛苦。
分家吧，快成仇人了。向东转回堂屋，带上了厨房的门。桂兰颓然在灶口坐下，把灶里的火扑灭，坐那里不再动弹，向东的眼里流露出的痛苦已经进入了她的眼里。
同意分家了，东西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粮食，钱，他们结婚生小孩连红梅的都用上了，还有就压在木材上，刷子厂，向东摆摆手，都不要了。协议好，等二老不能种田时，一年供稻子八百斤，油柴若干。
然后就是房子问题，春荣坚持要住现在的房子，后面的房子只有四间，她习惯了宽敞的房子，向东赶在桂兰前面说，后面五个人实在有些挤，大女儿回来都没有地方落脚。等以后女儿出嫁了，奶奶百年了可以换过来。
春荣嘴一撇说，那时候谁还要这个破房子！
桂兰平静下来，说，那，让奶奶还住这屋里，她一辈子都在老屋里，这屋才住几年，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们三个人都是她心坎上的人，她喜欢跟你们在一起。
春荣没有做声，第二天一早，两口子就到后边去收拾去了，桂兰也就帮着打扫打扫，就几天就搬过去了。
奶奶回家，看到那个空房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心尖上的孙子跟她分家了。她喜欢的孙子媳妇嫌她是老婆婆。她原来甚至以为他们会带她一起住的，她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小四虽然有点失落，但是看到父母奶奶那种神气，觉得难以理解，不就分家了吗？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至于吗？
多年以后，小四认为，做父母的，看着孩子永远是孩子，不舍放手。舍不得，是父母自身情感的要求，被需要的要求。父母与孩子是渐行渐远的过程，孩子大了，远离了，爸爸妈妈恐慌了，觉得被抛弃了，此时，他们像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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