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到大,我对疯子怀有一分怜悯之情的,固执的认为他们和我只是活在两种不同世界的人,都有着自己梦想,只是他们为了自己的梦走得太远太远……
很久以前那个与我毫不相干的疯女如同梦魇挥之不去。坐在校门外的小吃摊位上,隔三差五便能看到她在车道上行走,手舞足蹈,边走边唱,虽说从来没有听懂唱词,却能感悟声音是冰凉的,和面部表情一样,隐藏着一段用青春梦想编制的凄婉故事。“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听说娘家是大山里的,爹妈好一番苦心托人说媒才嫁到这街上来,她男人吧又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游手好闲。后来这女的不知怎地就疯了,点燃了家里的稻草垛,差点烧了房子,就被赶了出来,这不,整天在街上咿咿呀呀地唱……”烙烧饼的大妈正讲着,疯女恰巧走过狭街对面。大妈用竹夹子夹起一块烧饼掷过去,疯女伸手没接着。圆圆的烧饼在路面上滚滚向前,疯女紧赶着抓起,回头望这边傻笑。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没有被污垢和脏乱的头发完全掩盖,尖下巴,大眼睛,眉心有一颗痣,透过尘埃的血红色。
疯女捧着烧饼踉踉跄跄的远去,把嘶哑凄惨的叫唱留给喧嚣的过往,仿佛在补充着烧饼大妈轻描淡写的故事。
那年秋天,我在桥头理发店排队等候理发,见疯女从桥上经过,她身无寸纱,全身被泥浆包裹着,像是刚从烂泥河里爬起来。行至理发店前,见对面裁缝铺有人招手便走过去。片刻,疯女走出裁缝铺的时候,全身裹着一块大花格子新布罩。见此,我内心深处不禁对那家裁缝铺升起暖暖的敬意。理完发出来,老远看见裁缝铺内墙上挂满袜子,方才想起脚下的袜子露了好几根脚趾头。
裁缝铺老板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就在我接过他包好的袜子即将转身的时候,从铺面里屋走出一个女人,看她一眼把我惊呆了,瓜子脸,尖下巴,大眼睛,酷似疯女,只是眉心并没有一颗痣长在那里。
走在街道上,心里莫名的堵得慌,一路人群中观望,却也不见疯女的踪影。
常年漂泊的我,再逛母校的街市,这便是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小镇在岁月的流逝中发生着巨变,绿油油的麦田被永久的囚禁在高楼大厦下面;街道变宽,街上行走的女人变的妖艳;当家的叫老公,媳妇叫老婆了;裁缝铺已经变成了服装超市。烧饼大妈变成了烧饼奶奶,却依然守着她的那块地儿、那辆烧饼车,温暖着简衣陋食的过往行人——游离失所的疯子乞丐不减当年。我笑问大妈这么多年掷过多少块烧饼,她大笑说,谁没事去计这些呢……
提及疯女,烧饼大妈长叹一口气,“……那年冬天下大雪,真叫个冷,桥头裁缝铺老板一开门看见疯子女人死在她家门外,身上只裹着一块大花格子布罩,估计是扛不住被冻死的,可怜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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