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叶广芩写过的一个故事,很感慨。
女孩子之间的情谊真是温柔又勇敢。
故事是女儿回忆和她母亲的某次聊天,问母亲出嫁前的30年里,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心仪的人?
母亲反问,什么叫心仪的人?她说就是男友啊,初恋啊,甚至单相思都可以。
母亲摇头,说没有。
她又问那男女朋友总有吧,母亲点点头,说有个女孩叫"碟儿",她把她当作女朋友。
碟儿瘦瘦小小,是母亲街坊家的媳妇儿,模样像一块陈了的姜。
她过门不久就开始干体力活儿,人们都说她丈夫孝顺,而他孝顺的具体方式就是:帮自己的妈打媳妇儿。
碟儿因此经常挨打,不仅如此,还每天都得去公共水井挑水。一人挑两大桶水,又是粽子一样的小脚,走在路上颤颤巍巍。
更别说冬天的时候,水井周围结了大冰溜子,普通人都站不稳,碟儿的小脚就更是立不住。
女主的母亲也每天都去挑水,因此就在那儿结识了碟儿。
俩人岁数相近,不由就生出了些情感的关照,后来有一次母亲看见碟儿牙床都被打破了,处处吐血,就心疼碟儿说,你实在受不了就跑吧。
碟儿却回,我往哪儿跑哇?姐姐。
而就是这一声姐姐,让听者当了真,女主母亲很心疼她,于是隔天就送了碟儿一双棉袖筒,亲手做的,保暖用。
那是她能想到最熨帖的安慰。那是她能想到最熨帖的安慰。
谁成想第二天,却再也没能见到碟儿了。
中午传来消息,原来是碟儿在夜里扎了水缸,自己把自己淹死了。
而死的头一天,听说恶婆婆将猫装在碟儿裤裆里,再扎上裤腿打猫,于是猫把碟儿的下面抓的稀烂。
碟儿受不了,便投了井。
满满的一缸水,都是她白日挑来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了结。
更讽刺的是,碟儿一死,她那从未出过头的娘家,却忽然跳出来了。
威风八面的来要钱,还要求大办丧事。碟儿婆家的恶鬼自知理亏,答应了。
于是出殡那天,成了碟儿最风光的一天。
声势浩大,热闹光鲜。声势浩大,热闹光鲜。
至此,碟儿的一生就结束了。
而最打动我的一段,是讲碟儿出殡那天,女主的母亲跑去送她,爬到了"五福楼"高高的台阶上。
那是整个场地最突出的地方。
她说,她不是要看清楚出殡的队伍,而是要让碟儿看清楚她。
在水窝子彼此就是心照不宣的,现在这是最后一面了,她和碟儿的心里都会有所感应。
我读到那时忍不住落泪,想象碟儿的一生,沉默且悲惨。
这世界好像不曾有人爱过她,被婆家当成牲口,被娘家当成物件。
受到重重凌辱,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却唯独有一个女孩,和她年龄相仿,心意相通,眉目感受到重重凌辱,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她连夜送她一双赶好的棉袖筒,而她则告诉对方自己仅一人知道的名字。
原来她叫王彩蝶,不是破破烂烂的菜碟,而是翩翩起舞的彩蝶。
我在想那最后那一面,女主母亲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她心里想说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
蝶儿,我要让你看清楚,看清楚这世上哪怕只有一人,这世间哪怕只有一瞬,但也确实有人真真心心爱过你。
她在意你,珍惜你,为你熬夜点灯,为你穿越人群。
她想告诉你,她曾真心实意想要做你的姐姐,做那个可以保护你的,安慰你的,唯一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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