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还记得,肤色黝黑眼眸闪亮的少年凑到她的耳边告诉说,摩天轮是为了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跨过天空才存在的。
只是她再看不到,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那少年灿若桃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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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顾寒远正在埋头吃鱼,听陆梓昕念出新写的伤感诗,被刺卡到了,猛咳两声。
他一脸同情地摸摸陆梓昕的额头,学电视上的广告词:“冷热交替,小心感冒。”
陆梓昕抄起手边的硬壳本砸过去,纸页哗啦啦掀开。
顾寒远的目光落在那首蹩脚诗上,故意说反话:“其实写的不错,拿去校刊投稿嘛。”
陆梓昕抢回本子怒视他。
她本能地排斥一切顾寒远说出来的话,她就是看不惯顾寒远的小少爷样子。
不过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罢了,凭什么要自己听他指使?
但是第二天,陆梓昕抱着本子经过学校的大喇叭下面,听到电波中有个清澈透亮的声音。
她低头静静听了一会,心里说,我才不投校刊,我投校台。
然后,踏上了广播站的楼梯。
小楼边的老榆树有深褐色的粗糙树皮,树冠伸进二层的窗户去。
就在这样的景象中,陆梓昕看到了斜靠在窗边,把校服袖子挽到手肘的男生。
随意地捏着一份稿子看,就像榆树旁相伴而生的乔木。
男生抬起头看她,目光疑惑。
“你是来修喇叭的吗,现在只有一个喇叭能用。”
声音相比电波里,显得有些孩子气。
谎话自己就从嘴里跑了出来:“是啊是啊,电工组派我来的。”
对面郑重伸出手,自报家门。
李皓岳的笑容笼罩在淡薄日光里,萧瑟暗沉的秋天,竟好像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辛苦了。学校还有这么年轻的电工?”
然而硬着头皮蹲在纠结成一团的电线前面捣鼓了半天,满头大汗的陆梓昕不得不一脸窘迫地站起身。
“对不起,师傅没教过我解电线。”
噗嗤。
李皓岳的眉眼微微一弯,无邪的清亮与慧黠。
他扬了扬手里,正拿着陆梓昕的硬皮本。
“我知道,你师傅只教过你写诗。”
女生的脸噌得烫了,接着又听到他问。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的诗里,夜晚的意象那么绝望无助?”
为什么会那么绝望无助,陆梓昕愣了一秒,忽然鼻子发酸。
李皓岳是第一个,从文字中认出她的悲伤的人。
她患有眼疾,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七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家属院里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玩。
局长家的儿子故意一脚把足球踢进小树林,指着陆梓昕高傲地命令道。
“你去把球拣回来,大家都等着呢。”
大家拍手催促,年幼的陆梓昕咬咬牙,转身跑进林去。
霎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东碰西撞,终于被一截树根绊倒,这时上方响起那个讨人厌的声音。
“哎,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
她嫌恶地站起身,扭头就跑,却脚下一滑,跌进了水沟里,崴了脚。
局长儿子吓了一跳,跟着跳进水沟,抓过她的胳膊环上他的脖子。
她执拗地要挣脱,对方却死死捏住她的手。
最后没力了,任他背着自己,一步步往树林外面走。
“我说,”局长儿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的眼睛有毛病吧?”
她狠砸一下他的脑袋,怒道:“顾寒远,我的事不要你管!”
顾寒远这个家伙从小时候起,就口没遮拦,讲话粗俗。
走出小树林,所有的小朋友都用狐疑的眼光盯住两个人。
陆梓昕赶忙从顾寒远的背上跳下去,这才看到他新买的耐克运动裤上沾满了泥水,还被树枝刮得褶皱不堪。
顾寒远满不在意地用脏兮兮的手抹一把脸,冲大家呲牙。
“球踢进水坑了,怎么够都够不到,结果我摔里面了。”
孩子们悻悻而散,陆梓昕却被拉住。
顾寒远瞪着灿亮亮的眼珠,煞有其事地看她:“要不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啊,然后咱俩扯平。”
陆梓昕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她对他的鬼秘密才没兴趣。
但是陆梓昕那天却久久不能睡着,因为她知道顾寒远站在她家楼下,站到很晚才被局长夫人死活拽回了家。
然后,患了风寒。
“呸,活该。”
陆梓昕知道后不屑地嗤鼻,却又扭头悄悄地问顾寒远最好的小兄弟。
“那他吃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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