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在里弄的小巷口，洪刚手里揣着两包五香瓜子静静地等候。在大街对面的药厂，下班铃声响过，一位穿着红色风衣的姑娘翩翩而至，顺手接过洪刚手中的瓜子，然后两人相拥去饭摊吃饭，接着看电影。她是洪刚的恋人春燕，大专毕业，洪刚则是小学毕业，在给别人开大卡车跑运输。春燕的父母特别反对这门婚事，但春燕喜欢洪刚的细心和体贴，他的家人也担心高攀不上，劝他放手，但两人仍不离不弃，形影相随。
第二年，两家大人拗不过这两个年轻人，就勉强同意这门婚事。婚后，洪刚靠借贷买了一辆卡车，起早贪黑跑运输。春燕也不辞辛苦地做饭、上班、收拾家、熬夜。年底时，春燕生了个女孩，一家人喜不自胜，洪刚干活的劲头更足，有时接连几天不回家。
天有不测风云，眼看贷款快还完时，洪刚却出了车祸，卡车被毁，无法修复，他头部受重伤，在医院抢救多日才苏醒过来。洪刚出院后，春燕意外地发现，他的智力和记忆力下降得厉害，有时候象个大男孩。洪刚每天无所事事，喜欢酗酒，经常发酒疯惹事，一次竟去派出所砸玻璃，被拘留。春燕赶去，做了赔偿，好说歹说，把洪刚保出来。一天，一个客户找上门来，口口声声索要五千元的货款，洪刚竟想不起来有此事，情急之下，关住卧室的门要自杀，把春燕吓出一身冷汗。
积攒的钱眼看快耗尽，春燕只好辞掉工作，在家门口开了一家小诊所，一则收入会多一点，二则可以照看孩子和洪刚。家里遭遇到如此巨大的困难，导致两口子心情差，因琐事时常拌嘴，并干过一次架，事后春燕大哭一场，洪刚忙不跌地陪不是，才算平息。春燕眼看苦日子没有尽头，动了离婚的念头，但顾虑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直压在心底没有提出来。两口子感情从此淡漠如凉水，每天洪刚喝酒回到家，也不吵闹，只是倒身便睡，春燕看店到半夜，然后到另一个屋与女儿一起睡。
此时，小诊所旁边开了一家小超市，老板是四十开外的老吴，三角眼，常带着笑意，身材高大，人很精明，生意不错。老吴闲暇时，经常过来与春燕聊天，了解到她的困难后，很是同情。春燕进药时，如果手头紧，他就会慷慨解囊，千儿八百的给她，并坚拒还钱。老吴告诉春燕，自己的老婆对他不好，两人缺乏感情。老吴经常在春燕家里和洪刚打扑克，有时候也邀春燕到他的店里打扑克。春燕慢慢对老吴有了好感。一次，在老吴卧室里，只剩春燕，老吴情不自禁地抱住春燕，激动地说：“我爱你！”春燕稀里糊涂地把身体给了老吴。
从此，春燕与老吴时常借机会幽会，在外地宾馆，各自的店里都留下了痕迹。每次激情云雨后，春燕却感到莫名的负罪，有时候也在问自己：“是不是把性快感当作了爱情？如果老吴与老婆没感情，怎么没有发现两人闹别扭呢？”春燕内心很矛盾，但又难以割舍老吴的纠缠，每晚都与老吴电话甜言蜜语聊很久，才会入睡。
一天，洪刚兴冲冲地回来，说：“我找到工作了，每月基本工资两千，多干还可以加钱！”原来，洪刚在附近车站找到一份装卸工的工作，很脏很累，但工资不菲。洪刚每天早出晚归，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每天回到家满身的臭汗味，让春燕掩鼻。月末下来，洪刚竟拿回来三千多元工资，双手捧着，乐呵呵地交给春燕。春燕心里高兴，破例在家里炒了几个可口的菜，摆上酒，款待洪刚，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流露出自信的满足。
春燕鼓励洪刚说：“老公，好好干，女儿将来还要上大学，我还要住大房子，这都需要很多钱啊！”洪刚如小学生般虔诚地点头答应。
过了些日子，忽然传来噩耗，洪刚工作时出了事故，失手从天车上掉下来，下肢粉碎性骨折，已经奄奄一息，同事们要春燕赶去见洪刚最后一面。春燕在病房见到满身血污、绷带和插管的洪刚，惊得抱住洪刚大哭起来。只见洪刚吃力地摆手，示意别人回避，然后让春燕耳朵凑过来，低声告诉她：“车祸后我变得很没用，活得真的很累，所以才借酒浇愁。我是故意掉下来的，现在只有以一条命换几十万赔款，给你和女儿留下，供你们娘俩个以后好好生活！”
春燕闻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又是真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负疚，老吴的偷欢与洪刚的真情比起来，犹如天地之别。春燕决心在洪刚弥留之际做最虔诚的忏悔！她泪眼朦胧地抓着洪刚的手，附在自己的脸上，说：“洪刚，在感情上，我做过对比起你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为你终身不嫁，一心把咱们的女儿养大，供她上最好的大学！”
洪刚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早知道了，就在那天第一次发工资的晚上，我半夜醒来上厕所，听到你与老吴通电话，我都知道了。”
春燕不解地问：“那你怎么不报复我和老吴？我情愿接受你的任何惩罚！”
“我不想那样，因为结婚的时候，我对你发过誓，要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你忘记了吗？我只恨自己没用啊！”洪刚说完，慢慢地合上眼睛。
春燕料理洪刚丧事时，忽然接到老吴的电话：“亲爱的，用我去帮忙吗？”
“不用了！”春燕冷冷地说，然后删掉了老吴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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