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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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就被老爸的咳嗽声吵醒,我知道他这咳嗽是在年轻时吸烟过多落下的根子。他习惯早睡早起,这习惯保持的挺不错。他也常跟我说,乡里空气好,早起呼吸新鲜空气,做做活也当是锻炼身体了。
我是昨天回来的,到家差不多天快黑了,长途奔波显得有些疲惫,便早早洗漱,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本想再睡一觉,可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巧照在我的床头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得了。拉开窗帘才发现,冬日里的阳光并不是刺眼而是温暖。
乡里格外的冷,门前地里的菜头上铺了厚厚一层霜,走在院里冷的人瑟瑟发抖。乡里“没了人”,在这冬日里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母亲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在这乡里待不住。当初,中年人走的时候说是出去打工给家里小孩挣学费钱,小孩毕业了,又说要给孩子挣钱成家,可现在孩子都结婚了,也没见回来。
有的走时家里还是土房,说出去挣了钱回来盖新房。这么多年了,土房还是土房,没人。新房却是那些在家种庄稼的人盖的。打工的人不回来了,留下的全是老年人在家种地带孩子。
只有我们家是例外,早些年父亲是有想法出去打工的,却被母亲破灭了。母亲说,父亲一个人出去打工,她不放心。父亲说让她一起走,她却说家里没人操持,回来的时候哪还像个家。父亲倔不过,便放弃了外出的念头。就这样,父亲和母亲在乡里待了大半辈子,也没出过远门。
二 母亲
我突然很担心很害怕,要是留下的这些老人都不在了,岂不是乡里就没了人,夜里没了家家户户的灯光,黑夜就更像黑夜了。房子被荒弃,回家的小路上长满了杂草,和荒山野岭还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心里真渗的慌,不经一个寒战打来,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毕竟这是我土生土长的家乡,儿时的记忆啊!不不不,不会,理智告诉我,人终老的时候总是会顾家的。
还没回过神,母亲催促吃饭的吆喝声一下把我拉了回来。她还像以前一样,大嗓门,爱唠叨,不过我喜欢她这样,至少在我心里感觉她还没变老。其实母亲是体弱多病的,这与她生我养我太辛苦,以及坐月时没人照顾她有很大的关系。母亲是位极其勤劳善良的人,她心肠好,从来没和任何人吵过架,可能正是因为母亲太善良以至于自己活得很累。她总有操不完的心,担心年迈的外公外婆,担心她的兄弟姐妹,担心在外工作的我,甚至左邻右舍摊上什么事,她也为人焦虑。我曾多次宽慰她,却都以“口头答应,心里没想通”而告终,我想这大概就是母亲本性的体现吧!
三 小学
早在十年前乡里通了柏油马路,交通方便了许多,可人却少了。如今乡里没了村小,老人带孩子读书也租住在了镇上,闲季只是周末回来打理下屋子和地里。
马路上没了你追我赶,院里没了珠珠蛋,河里也没了孩子们卷起裤腿捉鱼的身影。那时,我会因为贪玩而误学,母亲知道了,没有打我,而是自己偷偷抹眼泪。从那以后,我知道了父母亲的不易,便不再贪玩了。
村小的时候,学校只有两位教师,其中一位就是校长。下课时,我们在操场上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天性,男孩滚铁环,女孩跳橡皮筋。到了冬天,我们全班围着大火坐一圈上课,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会,教室里的桌椅都是木头做的,一张长桌加一根长板凳便是两个学生的位置。我们起立敬礼坐下去的时候,若是一人没跟上节奏,就会坐翻摔倒在地上。关系不好的同学桌上会有三八线,告诉对方谁也别越界。我们在桌子上刻字:某某某的桌子,以告示大家:桌子已有主人,请不要乱坐。
后来,没过几年,老师都走了,学校不再上课,我也就转学了,再后来,守门的大爷走了,大门被锁上。站在门外往里看,到处都长满了杂草。我想,这锁锁的不是学校,而是我们的童年和孩童时的天真。
四 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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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父亲打算去庄稼地里看看,我闲着没事也跟了去。路过一座土房,便独自跑去瞧瞧。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玩,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他家的柿子树,那时乡里没几户人家有这树,就算有,感觉柿子也没他家甜,所以在柿子熟了的季节,每每经过这里我都会驻足观望。
我承认我是女汉子,在随后两年,我长大了些,胆量也大了许多,在征的主人同意后,终于忍不住上树了,这种本能毫不逊色于男同学。想到这里既然有种害羞的情绪涌上来。
如今,柿子树依旧还在,可它已经老了,父亲说好些年没看见这树结果子了。树脚下长满了一米高的杂草,没人打理,也没了路去。
隔着柿子树不远便是这户人家的老屋,这屋经历了两次地震还在,只是这屋的主人早已不在这十几年。大门紧锁,木门上的贴画经过风吹日晒早已败色,却还坚强保留着主体的完整。门锁早已不在,只剩一根木棍插着勉强当锁用。不知是谁在这里养起了蜜蜂,这样倒还有点活的气息,不至于太冷清。
父亲又在催促我了,连忙离开这里,免得这些冷清带给我过多的伤感。
我在想,父母这么多年的坚持真是不易,他们守着这片土地,该是有多深的情感。我不知道当我老了这里会是怎么样,还会有人在这里吗?我儿时的玩伴又在哪里呢?他们也会回来吗?……,走吧,还是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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