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23-1
【原文】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
【白话】子贡说:“君子也有厌恶的人吗?”孔子说:“有厌恶的人。厌恶那种宣扬别人缺点的人,
【思考之一】子贡为何会提出“君子亦有恶乎?”
子贡为什么会请教夫子“君子也会厌恶他人吗”这个问题呢?《宪问篇》第29章,子贡因为有“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子贡爱议论别人的是非短长。孔子说:你端木赐就什么都好吗?我就没有这种闲功夫去议论别人。一个志在圣贤、行于大道的学人,日夜痛自检点自己尚且不暇,岂有闲暇检点他人?责人密,自治疏,这是为学者要时刻小心提防的。“人有短,切莫说”,不观人过,是不是就要将双眼闭上,双耳合上,不闻不见,不思不察外境了呢?也不是,因为那样就成了是非不分、知和而和的老好人“乡愿”了。那么,面对各色人等,君子心中是否也会有好恶分别?怎样才能正确如理好恶分别?怎样做才能既冷静观察、明辨是非,又不言人过恶、不论人长短呢?于是,就有了子贡的这个疑问,“君子亦有恶乎?”徐英曰:“子贡盖先有所恶,故问孔子亦有所恶否。孔子知其亦有所恶,故又问之。”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
子贡此问,颇有代表性。一般人被人触恼,很容易就心生厌恶,甚至有时候无缘无故地看着某人就不顺眼,就讨厌他,这是一般人常有的心态。而作为学养有成的君子自是一片仁心待人,难道也会厌恶他人吗?孔子的回答非常肯定:有恶!君子也会厌恶他人。看来厌恶他人并非普通人的专利,君子也会。然而君子之恶却与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
【思考之二】君子的“好恶”与凡夫有何不同?
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就能分辨出观察与观过的不同,恶人与方人的区别,就能做个好所当好、恶所当恶、己立立人、己达达人的仁德君子了。
本章,孔子所说的“有恶”,与我们平时所理解的“有恶”,其内涵、特质、方式、成效等完全不同。《里仁篇》第三章,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夫子说:只有仁者,才能够真正懂得如何喜好人、如何憎恶人。这里的“唯”字,特别强调除了仁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到真正的好人、恶人。
为什么只有仁者可以做到,其他人不行呢?邢昺《论语注疏》认为:“唯有仁德者无私于物,故能审人之好恶也。”一个未经长养仁德训练的人,平时对境都是凭自己的感觉,依自己的见解行事,所好所恶都受自己的情绪所控制,一切都跳不出私欲魔掌的掌控。而仁者的特质是“克己复礼”,克制自己的私欲,回归到天地之序、自他等量齐观的礼义之上,如此去观察外物就会不失中正。朱子《论语集注》说:“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系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无私心,所以能好恶也。”一般人因为被私欲所蔽,陷溺在其中,不管脑筋多好,想了半天,都还是重重地困在自己身上,更重要的是,被这私欲一遮蔽,世间的真相就不可能看得见,却还自以为很对,现在世间的整个状态就是如此。
真正的仁者,能够在人与人之间恰到好处地产生一个最合理的交往的立足点,同时也因为他不被私欲所蔽,才能够把事情看得清楚。仁的中心、智的特征,就在这里。所以,只有这种仁者才能够好人、恶人。
君子之恶却与普通人有哪些不同呢?
首先,所恶的对象不同。普通人所厌恶的对象是人,而君子所恶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人身上的缺点。孔子曾说:“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其次,由于所恶的对象不同,所以随之而起的对人的态度、行为,也就不同。普通人所厌恶的是人,往往因为人的一点小错,就将其整个人都否定掉了,而排斥、打击、报复等行为常常会随之而起。君子所恶的是人的缺点,是把其人与其缺点区分开的,对其人始终怀抱着温情与善意,而对其缺点则会想种种方法助其醒觉、改正。孔子曾说:“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我们要改变的是错误的思维方式,而不是否定这个人。
第三,收获的结果不同。普通人对所厌恶的人施加的负面情绪、行为,常会激起对方的反弹,于是互相伤害,冤冤相报。君子对人怀抱的是温情,针对的只是对方的缺点,对方一旦领会到这种温情,即便被批评了甚至惩罚了,仍然会心悦诚服。
第四,恶人人人都会,普通人一不留神一天就能恶很多次,而且爱恨交加、好恶不定,于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一念之间,就能在心里边让人死去活来好几次。夫子说:“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只有仁德深厚之人,才懂得怎样爱人、怎样恶人。夫子的这句话也提示我们,要想学会这种高层次的恶人,应当从涵养仁德入手。
【思考之三】观察一下自己平时的所恶,与君子的所恶相差在哪里?
观察我们自己,正如夫子所说“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工作中一起做事很难,但谁要想讨好自己却很容易,一瓶酒,一盒烟,一阵吹捧解决问题,晕晕乎乎,心里很高兴。若在用人的时候,却又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个合格的,只有自己喜欢的人。真是与君子“易事而难说”“器之”相差甚远。
还有在家庭生活中,不管是对爱人,还是对孩子,一天之内,爱恨交加,好恶不定,“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是惑也,是无明的表现。
《四书合讲》曰:“此见圣贤同一维世之深心。夫子所恶是显悖于理者,子贡所恶是假托于理者。”《石鼓论语答问》曰:“圣人之所恶者,恶其为害于人;子贡之所恶者,恶其自欺于己。其广狭不同如此。圣人之喜怒,前辈以为如鉴然,妍丑自见,无所容心。”
夫子、子贡之“恶”,是圣人君子之恶,是为了唤醒我们。君子之恶,就像一面明镜,让我们从君子的好恶中反省自己的过错,能够及时加以改正。这就是一个仁者的好恶,能为世人带来的深刻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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