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土坯房建于六十年代,随着大姐二姐的出生,原来住的两间小屋已经很窄憋,于是父亲便卖掉它,准备另起炉灶。
两间小屋只卖了八十元钱,但是在当时也算一笔巨款。然后父亲便选择了后来的这块地方,开始造房子的艰难工程。我们是那一片儿第一个盖房子的,属于煤矿后洼街(曾经改名革命街,直到八十年代末才又改回来)最东北,四周全是树,背靠一座小山头,小山种满了柏树。我就是在这个环境出生的。
记忆中,三间小土坯房矮矮的,窗户是纸糊的那种,夏天开窗户需要用木棍支起来,下雨天房子会漏雨,每年都需要修缮一下房顶。因为房顶不是瓦,而是用荆条编席铺在房顶,然后抹上黄土和稻草和的大蒅泥,最后抹一层石灰稻草和成的蒅泥。这样的房顶不修一下雨肯定容易漏。
土坯房住了有二十多年,在我十四岁那年,家里条件稍微好了一点,房子实在破的不成样子,便拔了重新翻盖。这次是后面土坯前面砖墙,水泥墙面,不再低矮,气派了一些。
不管房子怎么变,由于周围已经渐次住上人家,院落大小是无法改变了。我家院子不小,能养鸡养狗养猪养兔,还能种各种果树和蔬菜,除去这些,还有很大的空地。屋前平整出来的空地足够孩子们游戏,甚至打沙包也跑得开。东墙根有一棵香椿树,树很高,超过了房顶,每次春天掰香椿都必须上房才能够到。香椿树旁边用盖房剩下的碎砖碎石垒了半米高一堵矮墙,这是放煤的地方,我家在煤矿,一年四季少不了煤。
本来院子西边儿挺开阔,但是盖了两间小房,用来放杂物做仓库。这样,在菜地和西房之间便只剩了一条两米多宽的过道,过道直通院门。
院门是父亲自己做的,后来翻盖房子也没有换,直到2011年拆迁也一直是那扇柴门。现在去看,门不在了,门框还顽强地竖在那里。随着门板的消失,那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也慢慢只存在于记忆里。
院门上用铁丝挂着一只铃铛,铃铛的形状就像缩小版的大钟,大约三十多厘米高,直径二十厘米左右,声音非常清脆,门一开关,都会叮叮当当响上几声,屋里人听得一清二楚。
记得小时候如果不想让大人知道我要出去,就只能用及其小心缓慢的动作开门关门,从里面开关门还好,可以用手扶着铃铛。用手一扶,铃铛即使发出声音也很沉闷,不容易听到。可是如果从外面开关门,想不让铃铛响就要费点事了,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每一个动作都马虎不得,否则会前功尽弃。
我经常在前脚刚迈出院门,铃铛不知怎么就和门板相撞了一下,当的一声脆响能把人心脏吓得狂跳不止。所以小时候我对铃铛没什么好感,总想拆掉它卖了废铁,可一来那捆绑的铁丝和钢筋一样,让我望而却步,更重要的是,我不敢,我真要是把它卖了废铁,父亲会用竹棍把我的小手打成猪蹄。
前段时间回去,和三姐一起看了看老房子,早已经只剩下几堵废墙,院门垛子还在,甚至看得见八九年前春联的痕迹,但是门不见了,只有门框顽强地竖在那里。随着门板的消失,那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也慢慢只存在于记忆中。
从破败的门楼望进去,那棵老枣树还顽强地矗立着,两棵杨树死了一棵,香椿树只剩下干枯的树干,其他树木前几年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问三姐房子拆迁时见没见门上的铃铛,她说没见,我顿时有种失落感。
时光远去,我走在异乡的路上,耳边还是会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清脆的铃铛声,给我指引着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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