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儿子在学习走路,尽管摇摇晃晃,却洋洋自得。每天吃完饭,他总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带他到外面去。
小区里,海棠已是残花留树,映入眼帘的,满是绿油油的草坪,和四季青冒出的嫩芽。
儿子最喜欢去揪四季青的叶子,乏了,我俩就坐在草坪上,晒晒太阳,喝几口水。
他揪叶子的专注,超乎我的想象。
尽管他独站还有些晃晃悠悠,在青色的生命面前,他却能站好久,用手指头去摸青叶子,乐此不疲。
我俩坐下休息时,他开始抓草坪上的青草,一如抓四季青的叶子一般,聚精会神。
我想,他是喜欢青色的,一如我喜欢青草。
我对青草,有一种类似温暖时光的回忆情。
以前,家里有十几亩田地。会种西瓜,谷子,小麦等经济作物,这些庄稼,是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来源。
庄稼人有一项工作,就是锄草。我想,农民估计都恨透了草,恨它们抢夺庄稼有限的生活资源,恨它们极强的生命力,所以后来有了除草剂的产生。
我也算是半个庄稼人了。然而,我却很喜欢青草。
在西瓜收完之后,地里的水份与养料都正充足(西瓜地是种小麦最好的选择,因为养分足,西瓜本身就是养分),会长出来特别多的草。它们长得极其旺盛,一天不见就长高一截。
太阳暴晒,暴雨狂拍,对它们根本没有阻碍,反而让这些家伙更加繁茂。
我喜欢跟父母去地里拔草,很累,很脏,却很享受。
那些拔草的日子,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既充实又快乐的日子。
我随便折下一根草,用牙咬成一段一段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股青草的香味弥漫于耳际。
边咬,边蹲着去拔草。草很高,我蹲下的时候,在远处是看不到我的。
在杂草丛生的深处,有时候会发现一个西瓜。瓜的颜色被染的青青的,瓜皮与草混为一色,如果不细看,竟然不能发现。
这个发现是个惊喜,激动不亚于中奖。
不知怎的,想起李清照一句词: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我们会把家里的牛拴在路壕的一个木桩上,把拔下的草背过去给它吃。
新鲜又嫩的青草,对于牛来说,就是一顿山珍海味。
累了,就躺在未拔下的草上面。软软的,像被褥一样,还有青草的香气,那是一种生命力的气息。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只能在园艺工人修剪草坪时才能闻到类似的青草味。
《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送给周芷若的礼物就是一个用草编成的蚱蜢。
在张无忌被朱九真一家陷害跌入悬崖误入一个山洞后的美丽山谷后,他躺在一个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悠哉悠哉。
我想,张无忌当时的心情肯定是极好的,就像我躺在我家西瓜地里的青草上一样。
虽然我偶尔也会讨厌庄稼地里的草,讨厌它们的无穷无尽,讨厌它们的不请自来,然而,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没有草的庄稼,是长不好的。
就像,世上有好人,是因为有坏人的衬托;就像,有人成功,是因为有失败的经历。
当然,年少时期对青草的感受,只是单纯的享受,享受它带来的烦恼与忧愁。等到后来回忆,青草,已经成为生命中走过的无法坍塌的台阶——它助我重新理解了生活,正如上述的两句浅显易懂的道理。
青草,还是故乡的象征。
史铁生曾经说过:
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也许还因为这种感觉,我一直钟爱青草。
就像我和儿子坐在草坪上,闻着青草香,尽管这些矮矮的草无法与西瓜地里的庞然大物媲美,依旧,让我想起我的故乡。
就像是我,在一个九月,躺在铺满青草的地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周围,是父母的拔草声,是风吹过的窸窣声。
那是一种温暖的记忆,不可磨灭,值得记录与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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