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仍记得当年文学课上跟文学老师就一首诗进行过一次不长的辩论,那首诗是徐志摩先生的《雪花的快乐》。
雪花固然是美的,特别是在我们这种不经常能看到雪的地方,每当天空中飘起雪花,都会掀起朋友圈里的一小波刷屏。但人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时,总是不自觉地抬手去接。雪花落入掌心化为一小捧冰水,只留一股清凉。仿佛爱情也是这般短暂又美好,带着凄美的影子,闪烁着某种幸福的光晕,像调好的滤镜,唯美得如韩剧一样。但这种感觉是朦胧的,即便是真切的,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就像烟花,人们常说烟花易冷,刹那芳华转眼成忆,无论如何绚烂都不得长久。于我而言,并不期待这样的爱情,我期待的我追求的我需要的是一种不必过分火热但能够持续,也就是所谓的细水长流。这大概是岁月的沉淀带来的改变,小时候我也曾认为自己可以为爱不顾一切,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浪漫如徐先生,当然会觉得这是爱情本该有的样子,哪怕即刻便被融化,也能奋不顾身为爱痴狂,成就一段人间佳话。
说到徐先生,似乎林徽因是永远无法避之不谈的话题。林徽因的爱情故事自不必谈,但如果你觉得林徽因只有爱与美,只有如人间四月天般的晴暖,那也未必把林先生想得太浅薄了。
徐先生和林先生都是聪明人。但两者的聪明又不尽相同,徐先生是大才子,我认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才华是可以征服身边的女子的,只要假以时日,她必会倾心于他。林先生也是聪明人,我想她当然是爱徐先生的,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徐先生未必是最好的归宿,梁先生才是能与她同舟共济相伴一生的伴侣。
抗战爆发,一大批知识分子退到李庄,我想以徐先生的性格恐怕很难在那样的环境中屈尊降贵。林先生却帮梁先生完成了中国建筑史,帮金先生完成了中国哲学史。可以说林先生是无大师之名,却有大师之实。
我也曾以为林徽因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整日与一帮青年才俊玩着暧昧的游戏。但是有一件事让我特别感动,这也是我一直愿意尊称她为林先生的原因。卫国战争期间,许多大师名士流亡海外,也有人像周作人一样做了汉奸。有一天,林先生的儿子问:母亲,如果日本人打到李庄,怎么办?林先生淡定地说了句:投江啊。宋、明两朝国破之时数万军民投江,长期接受西方教育的富家女在危难之际,也做了最富风骨的选择,为国尽忠守节,保留了一个中国文人最最重要的东西——气节。
有人说林先生是自私的。但人生来就是自私的,特别是爱情,利己主义者大有人在。林先生想要的是安稳,这一点只有梁先生最合适。至于跟梁先生说爱上别人,还有跟丈夫承认自己出轨这件事,我就觉得值得怀疑,因为这些话不是梁先生说的。是梁先生的续弦说的,那时候梁先生和林先生都不在了,已无对证。梁先生当时也是万千女性的偶像,自己如此优秀的丈夫,前任却是那样受男性欢迎的大美女兼大才女,你说一点嫉妒都没有,我是不相信的。
退一万步讲,这种事对于男人怎么说都不是光彩事,林梁两位又都是大文人,林先生去世后梁先生跟续弦去嚼这舌根,我觉得不太可能。
解放北京之前,由于不确定傅作义是否会配合和平解放,解放军事先派人潜入城内,请梁先生标注了古建筑的位置。当时军政领导的原话是宁肯多留血,也要为中国留下这些文化遗产。梁先生和林先生当时很感动,觉得解放军都是好人,才坚持留在了北京,没有随挚友与同僚远赴港台。
幸亏林先生去世得早,这么说没有不敬的意思。以林先生的性格,如果经历那个动荡的年代,恐怕会受很多委屈的。
这样一个集才华美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能优雅,也能坚守、隐忍。有似水柔情,也有铁骨铮铮。能跟你见花赏月,也能彼此扶持共同进退。虽然在同性圈里并没有那么受欢迎,比如那被醋浸泡的太太客厅。但这样的林先生配得上被那许多人如蝶恋花般追逐,她的美貌、智慧,还有她的风骨,不只在民国,在中国整个近代史上,都是难得的、不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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