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晚上，她睡得很甜，侧躺眼角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到嘴巴，到鼻尖，又被微微回抽的气息带到鼻腔里，被开心和难过一起呛了一口，不受控制得发出带有哭腔的咳嗽。
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里，她的心情也敏感多躁，一句玩笑话都能让她生气崩溃。那个只有不足半天休息的周末，临走前她问道，
“妈，你今天能不能送我去学校？”
妈坐在床上抬眼盯着她不说话。
其实学校离住的地方只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在这个特殊时期，她总是想从亲近的人身上过分索取，想知道他们确定爱她，总想跟那些她喜欢和能自由呆在一起的人再多待一会儿，占用他们同她共有的空余时间，一秒不想浪费。忍受不了他们的不耐烦，甚至只是自己认为的不耐烦。
她转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妈特地给她准备的牛奶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她总是这样，对别人的不开心的表达或是认为他人对自己不耐烦都通过拒绝和再拒绝他人的好意表现出来或当做是反击的回应。
“你想让我送你啊，雪？”
瞥见妈盯着那个她刚放回牛奶的桌面，她低头拉书包的拉链，“不用了，我就问问，你白天上班已经很累了，上午还去接我了，休息吧。”她失望地发现低垂下来的头发遮住的脸上还是挂上了泪滴，后三字的出口也带着鼻音。
“我走了。”她不敢抹泪，不能回头看妈的脸，强制着正常地说出这句话走出房门。
“妈是不是又烦我了，我老是这样，16岁的孩子的还要送去学校。她为什么不能陪我到学校呢，我只是想把没有她在的压力世界推得尽可能远一些啊，她什么都不问我…她一定是很累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孝顺…”
她常把心事憋在心里，话还没说清楚，总幻想自己要占据主动地位，忍不得一些些由自己感受到的爱的缺失，对妈的表情行为任意猜测后做决定。就像小时候睁眼的第一件事，是跑到妈的房间里看她在不在，听见大门推开她进门来的声音，忙张嘴不出声地笑着跳着跑回床上。
她刚穿过马路，一只耳机塞入耳朵，还没来得及进入绿化带内的人行通道，身后传来像是电动车的喇叭声，她特地向道路内侧走让路，顺手往另一只耳朵里戴耳机。身后的电动车却没有从身边驶过，仍传来两声按喇叭的声音。她低头打开音乐后不耐烦地回头看向身后，电瓶车刚好驶上前来。
夏日下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了，橙色似的霞光或是什么，把什么都照得带着一种心情，忧郁含蓄的心情。
妈坐在电动车上，一只脚点地，不那么强烈的阳光把妈的脸照得圆润，配上她新染的头发颜色，很好看。正迎着她转过来的脸，妈像是得意微微露出牙齿笑着。妈像个孩子，对自己这一出其不意的出现表现得很是自豪和窃喜。“被我感动到了吧，没想到吧”。在她眼里，妈一直很好看。在她看来，那一直是妈在认为值得自豪和开心时面对她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送…”她都没把话说完就绕到妈身后跨上后座，把后几个字哽咽在喉咙间。
她只看了妈一眼，她只敢看一眼，妈的笑容都要让她崩溃了，她像是总是这么不堪一击，对妈的善意和爱意表达无法招架，眼泪簌簌落下，根本不给她想跟妈聊几句的机会。她只想时间慢一点，妈的速度再慢一点，好让她把眼泪流干，风把脸色吹得好看自然，好让她在下车后能像以前一样淘气地说些玩笑话逗她开心。
妈一路上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得进去，头贴在妈的后背，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妈从身后出现，夕阳下的她对我笑着”。枕着记忆入眠，那有我妈妈的样子和她身上的味道。
出游妈妈（他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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