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清晨,城市里一切都还揉着惺忪的眼睛,不知何时,遥远的天边无声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如同布帛被悄悄撕开一个口子,透过口子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悠悠的白光在那里升腾。
突然,口子瞬间放大,千里之遥咫尺即达,大片的蓝天被明亮的白光所吞噬,末日的气息骤然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城市的秩序被一下打乱,汽车鸣笛声、喝骂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惊慌,闵建国随着人流向前涌动,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望着天际逐渐逼近的死亡,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而就是在这种紧急的关头,依然还有人我行我素。
闵建国瞥见街心花园的台阶上跪着一个流浪汉,双手合十,迎着天空高声呐喊:“主啊,我们都是你创造的程序,救救我们吧。”
他还看到不少人拿着手机,满脸期待地对着裂缝拍照录像,好像对即将到来的灭世不以为意。
人潮涌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头也不抬地窜到他身边,闵建国认出来他是班上不学无术的大威,但大威的眼神却只紧紧锁着闵建国的斜挎包,凌乱的人流中,他把手伸进了闵建国的包里。
“你干什么?”闵建国一把抓住大威的手,只见大威脸上写满惊诧,一个转身就向外冲去,不料脚下踩空,一个跟头跌出老远。
这时裂缝已经只到了跟前,大威正好跌落在裂缝附近,闵建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腿被吞噬,紧急着是胸口和头颅,直至彻底淹没。
闵建国没命地奔逃,大威绝望地神情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身前是拥挤不前的人群,身后是致命的白光,闵建国眼角瞥见侧面一个窄小的弄堂,闪身就钻了进去。
谁知没走几步就发现弄堂是条死路,而此时裂缝也从弄堂尽头迅速掩来,闵建国转身又想回,但后路却早已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裂缝就把他彻底吞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起了街心公园的那个流浪汉。
耳边,依稀传来沉闷的钟声。
二
“嗡,翁,嗡,”手机的连续震动把闵建国从睡梦中吵醒,是母亲发来信息催他下楼吃饭。
“等等,自己不是死了吗?”闵建国反应过来,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良久长吁一口气,“还好是个梦。”
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闵建国翻身起床,迅速穿好衣服,楼下传来母亲嗔怪的声音:“睡过头了?快吃吧,要不得迟到了。”
街道上是如往常一样的忙碌,菜场的吆喝声、车辆的行驶声和杀价的争吵声交织出一曲人间的绝响,闵建国是喜静之人,但是现在看到这聒噪的一幕,闵建国反而觉得异常亲切。
不过在路过街心公园的时候,他的瞳孔陡然收缩,那个跪伏的身影似曾相识,再仔细辨认俨然是那个神神叨叨的流浪汉。闵建国脚下一个趔趄,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巧合,一定是巧合。
他紧张地望了望天,还好,并没有梦中那一条象征死亡的裂缝。
学校就在前方,闵建国不由加快了脚步,他想尽快结束这段行程,在他潜意识里,这条路就代表着死亡。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幕又让他如坠冰窖,只见熙熙攘攘的早高峰里,一双不安分的手正在起伏,它的主人赫然就是大威。
闵建国霎时觉得仿佛有一双巨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梦里的一切仿佛将要重演。
他开始抱着脑袋没命奔逃,甚至无法顾及周围人群的涌动,刺眼的天光如同银针般攒射下来,隐隐约约传来流浪汉嘹亮的吟唱:“主啊......”
“是了,大威,”闵建国眼角瞥见大威,一把把他抓住。
面对自己的同窗,虽然是班上的坏学生,但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从闵建国心里油然而生。
“大威,还愣着干嘛,快跑啊,”闵建国狠狠扯着大威的衣服,但是大威却如同得了魔怔一样神色木然,犹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械。
行尸走肉般的大威的眼中似乎只有闵建国的背包,两人推扯之下脚步不稳,一起滚落台阶下,经这一耽误,白光倾泻而下,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程序?难道?”生命的最后一刻,闵建国脑海中闪出流浪汉口中的祷词,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大威和自己,难道不像是预先设置好的程序一样顺着既定的轨迹运行着吗?
与此同时,远处的钟声依稀传来。
三
明媚的晨光刺痛他的眼眸,闵建国再一次从床上悠悠醒转。
“难道是梦中梦?”有了上次的经验,闵建国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摸了一下后背早已湿透:“真是个噩梦啊。”
两次经历让闵建国心有余悸,这次他望着窗外的天空迟迟不敢起床,他怕又遇到之前的一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切如常,没有流浪汉,也看不见大威,窗外的鸟儿零星飞过,一片宁静与祥和。
闵建国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远处“当当”的钟声响起,白光如约而至。
而这次,闵建国再也没有醒来。
尾声
无尽的虚空处,莫名传来奇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
“父神,不再重启了吗?”
“我老了,世界也老了,大家都该歇歇了。”
“那那个病毒呢?”
“世界都没了,你说呢?”父神背着手,步入虚空深处。
身前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不见,一切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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