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本是西汉丞相曹参的后人,只是自曹参后一直没出过什么人才,慢慢落魄了下来。自从阿瞒的爷爷曹腾崛起,曹家才开始了变化,曹家人纷纷出仕为官,大到位列九卿,小到衙役书吏,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阿瞒小时候出生在谯县老家,由于母亲早丧,一直跟着父亲在洛阳生活。曹嵩从小也缺少父爱,加上阿瞒母亲那么早就没了,因此对他可谓溺爱有加。
洛阳无疑是那个时代最繁华的地方,阿瞒也在那里找到了快乐。但如今不同了,他在政变之夜偷偷帮助太学生何颙。这种对家族的背叛是不能原谅的,于是阿瞒被遣送回乡,从蜜罐子中捞出来扔进了冰窖里。
由于曹嵩是曹腾唯一的养子,所以这一支人口很少,基本上都在洛阳生活,所以谯县的宅院、地产实际上只有一帮老仆人照管。
阿瞒年纪还小,就被送到了本家兄弟曹胤的家里,所以可以说小阿瞒回到老家真的算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内心深处是恐惧的。
阿瞒的这位七叔性格拘谨苛刻,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严厉和傲气。特别是那张白净的容长脸,极少有笑模样,让阿瞒在这位从未谋面的叔叔面前很是惧怕,感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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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变了,生活不同了,过去一群人围着自己转的生活没了,父亲的宠爱也没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再也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即使这样,那个冷脸叔叔还总是找他的麻烦。
连吃顿饭都得挨半天训,什么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掉饭粒、不能吃出声来、不能左顾右盼……一动一静、一走一立,都要规规矩矩从头学起。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就是读书,从小就不爱学习的阿瞒,斗鸡貌似比书本有意思多了,可是稍微松懈一点,七叔的戒尺就打了下来,内心十分委屈。
“阿瞒,你从小就知道飞鹰遛狗,游手好闲,功课都落下了,早知道光阴短暂,时不我待,现在必须从头学起”七叔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竹简,“你背着长辈私自和犯罪的人交往,事后又死不认错,顶撞父亲,叔父,一点不懂得孝顺,那么你就从最基本的《孝经》学起”。
七叔那一脸失望的表情,和苛责的语言,让阿瞒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别扭,在他看来何颙不是罪人,遇事讲理不算顶撞,而《孝经》更是小孩子开蒙的书,自己虽然不爱学习,但也早就马马虎虎看过了,居然还让我学。
曹胤瞧出他眼里有一丝不屑,把戒尺在阿瞒案前敲了敲,冷森森道:“你自以为读懂《孝经》了?嫌我讲的书浅了是不是?那好,你把书里孔子说的第一句话背给我听听。”
阿瞒傻了眼,低头思索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答道:“夫孝,德之……之本也,教之……之所由……所由生也……”
“哼!不对!”曹胤冷笑一声。
“才一句话就糊里糊涂背成这样,可见你根本没用心读过书,还有脸耻笑《孝经》肤浅?”说罢他抓起阿瞒的手,抬起戒尺啪啪啪就是三下。任阿瞒在那里龇牙咧嘴,七叔自己把书背了一次,问阿瞒记住了嘛?阿瞒敷衍的回答“记住了。”
“那么我问你,孔子所说的至德要道是什么吗?汝知之乎?”
“就是孝。”阿瞒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孝经》讲的至德自然是孝道。
曹胤却冷笑一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孝道就不会顶撞你爹爹,就不会被他打发到这里来。所以你必须好好给我读书,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孝。”
“不对,你强词夺理!我没有不孝,救人怎么能算错事?”
曹胤没想到侄子会这么嘴硬,竟然会说自己强词夺理,到今天还争辩这件事情。
他气哼哼道:“你没错,难道是你爹错了?身为儿子动不动言父之过,本身就是不晓事理。今天的书不要念了,给我跪到一边好好反省去!”
阿瞒瞥了他一眼,知道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起身出门,跪到了院子当中。
火辣辣的太阳是何等煎熬人,阿瞒就这么顶着日头憋着一肚子的郁闷直挺挺跪在那里,摆弄着肋下的青釭剑:宝剑呀宝剑,全族的人眼睛都瞎了,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只有你才明白是非善恶……
“不准乱动!”曹胤断喝一声走到他身前,“把剑摘下来给我!”
阿瞒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摘下来!”
阿瞒抬头看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这个毫无感情的叔叔竟然要夺走他的剑,连最后一点儿安慰都不给他。
“你摘不摘?”曹胤提高了声音。
“不摘!”阿瞒咬紧牙关索性站了起来,“我凭什么听你的……”
还没等他说完,戒尺已经打在了脸上,一条红印子霎时出现在白净的脸上。阿瞒感到的不是疼,而是一阵茫然。
接着就听到曹胤嚷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到头来只会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凭什么断言我就会败坏门庭?这句话可真触了阿瞒的伤心处。莫看他小小年纪,火气却不逊成人,一伸手把青釭剑拔了出来,不由分说朝着七叔的胸口便刺!曹胤做梦也想不到,年仅十二岁的族侄竟会对自己兵戎相见,还在侃侃教训着孩子,猛然间青光一闪剑锋迎面而来,他身子一歪慌忙闪过。阿瞒不饶,又是一剑。曹胤已经是一个踉跄,实在躲不过这第二遭了,匆忙攥住那柄剑身,立时间手被割破,鲜血跟着涌出,伤口疼得一阵阵直跳。但是他不敢松手,牢牢抓住那柄剑,只是喝问道:“大胆!你要干什么?”
阿瞒被这一声断喝唤醒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哆哆嗦嗦松开手,把剑鞘一扔,慌里慌张就往外跑。任曹胤在后面扯着嗓子呼唤,他理也不理冲出院门,一猛子跑了下去。
已经顾不得东西南北,他一直这样失魂落魄地跑下去,穿过乡间的小路,扎进无尽的田野,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跑啊跑,玩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迈不开步子了,才缓缓停了下来。刺眼的骄阳挂在苍穹之上,将大地炙烤得焦烫,把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热气之中。阿瞒汗流浃背喘着粗气,蹲在那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却是一阵阵茫然。父亲不要他了,如今又刺伤了七叔,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容身之所,谁还能听到自己的倾诉呢?
恍恍惚惚间,阿瞒看到了自家的坟地。
娘!
阿瞒想到了娘亲,只有在梦里才会来安慰他陪伴他的娘亲。他踉踉跄跄跑进坟地,一头扑在邹氏夫人的坟前。
“娘!孩儿来了……我好想您啊娘……爹爹不要孩儿了……所有人都不要孩儿了……您看看我呀……呜呜呜……”这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曹家小子终于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凄惨、那么肝肠寸断。
他抱着母亲的坟头,倾诉着自己的痛苦,似乎想要用尽力气把坟头推开。仿佛推开这座冰冷无情的土丘,就能投入母亲的怀抱……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都只是一厢情愿,谁又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不知不觉间,阴沉沉的乌云渐渐遮掩了烈日,轰隆隆一声炸雷,冰冷的滂沱大雨倾泻下来,无情地打在阿瞒身上。他哭得昏天黑地,累得精疲力竭,就昏昏沉沉趴在坟丘上睡去,被雨水打醒就接着哭。
迷迷糊糊哭一阵睡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哭到眼泪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他才明白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现状,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他无可奈何爬起来,衣襟早已经淋透了,发髻也湿漉漉披散在肩上,浑身上下都是污泥。
这就是那位骄纵受宠的曹家少爷,如今脏兮兮湿淋淋就像一条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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